江連橫見勢頭不對,皺起一雙濃眉,連忙打斷道:“行行行,都到這時候了,就別再嘰歪了。我壓根兒也沒打算把金條都帶去,薛掌柜費這么大勁得來的收成,我可不敢拿來釣魚。”
“你埋汰誰呢?”薛應清瞪眼道,“跟你去見榮五爺,我把自個兒都押進去了,還舍不得錢?真弄丟了,你再賠我唄!”
“那還是免了吧!”江連橫說,“我要是把金條全都帶上,萬一這次機會不好,再要碰面兒就沒理由了。”
眾人覺得有道理。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榮五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真金白銀。
不過,李正卻只關心一件事——這窯,還能不能砸成?
砸窯容易跑路難!
趙國硯皺眉沉思道:“想要有足夠的時間跑路,那就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但那地方的保鏢帶響兒,真碰起來,這事兒由不得咱們。”
“綁票吧!”
江連橫突然提議:“如果今天有合適的機會,我就把榮五爺押了當人質。你們聽見動靜,就馬上在外頭接應我。李正到時候進去拿錢,麻溜點兒,然后一起退出去,分頭跑,再找地方碰頭。誰也別虎,這是鬼子的地盤兒,進窯的時候,把臉都蒙上。”
“那咱家掌柜的咋整?”小顧忙問。
頭刀子也朝這邊看過來。
“多大點事兒,姑奶奶玩兒的就是心跳!”薛應清沖江連橫嫣然笑道,“你要動手的時候,提前給我使個眼神兒,我借口出去一趟就成了。”
薛應清似乎真把自己押進了局內。
值不值當,暫且不論。
不過,劉玉清當年關于這小師妹“野慣了”的評價,倒是在眼下得到了印證。
江連橫笑了笑:“我就是先提個想法,要是今天沒有合適的機會,碰碼之后,咱們晚上再商量。”
眼看距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李正也該帶人先行一步,在大島町18號預先埋伏起來。
臨別之際,為了以防萬一,趙國硯開始給眾人發放手榴彈。
“道哥,你用不用帶一個傍身?”
江連橫應聲從藤條箱里拿了一顆手榴彈,掂量了兩下,嘟囔著說:“我倒是想帶,往哪藏啊?”
說著說著,他的目光轉向了身旁的薛應清,上下打量了幾眼,忽地咧嘴一笑,似是冒出了一個好主意!
不等他開口,薛應清滿臉慍色,眼含嗔怒,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
“下流!”
……
……
旅順一山擔兩海,即便是在城區,也到處都是高低起伏的小山坡。
街面上到處都是東洋商號。
身穿和服的東洋女人,看上去精致典雅;衣衫襤褸的華人老嫗,卻在碌碌求生。
勝者的姿態,隨處可見;敗者的頹喪,觸目驚心。
陽光很好,頭刀子揮鞭趕著敞篷馬車,駛進大島町街面。江連橫和薛應清坐在座位上,馬車前后四角,分別有趙國硯、小顧、哩哏楞和楞哏哩,一路小跑隨行,充當保鏢。
穿過鬧市區,臨近大島町18號的時候,兩側的建筑群開始稀疏起來。
清一水兒的雙層洋房,彼此相隔不近,沒有密匝匝地緊挨在一起,似乎已經到了舊市街的富人區。
由此開始,街面上陸續出現零星幾個熟悉的身影,李正、闖虎、賽冬瓜、豆腐乳……
他們偽裝成行人和游客,如同群峰歸巢一般,從四面八方而來,若無其事地朝著大島町18號靠攏。
走著走著,江連橫濃眉一皺,突然從座位上欠了下身子。
不遠處的緩坡上,紅褐色雙層洋房的院落門口,正停泊著一輛黑色小汽車!
“道哥!我上次在宏濟善堂門口,看見的就是這輛車!”趙國硯邊跑邊說。
江連橫暗自點頭,嘴角一咧——榮五啊榮五,可算讓我逮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