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王正南終于聽不下去了。
他叫停了鐘、韓二人,說:“你們在這爭什么呢?道哥不在,嫂子還在呢!”
韓心遠和鐘遇山一聽,腦子里立馬蹦出八個大字——女人當家,房倒屋塌!
他們知道胡小妍在江家的事務上,有很高的發言權,甚或并不亞于當家掌柜;他們也知道胡小妍有點謀略,但女人畢竟只是女人!
何況,還是一個沒腿的殘廢女人!
想當初,許如清帶著“會芳里”,實則也是有周云甫和江城海在背后撐腰。
同理,他們也認為,胡小妍之所以能說上句,最主要的原因是江連橫慣的,否則,就算再有謀略,又能怎么樣?
鐘遇山搖頭苦笑道:“南風,我知道大嫂人不錯,但她只是個女人,天天坐輪椅,連腿都沒有,怎么把人鎮住啊?”
韓心遠也說:“大嫂要真有什么主意,能擺平這個王鐵龕,那也行!可實際上又光讓咱們忍著,這算怎么回事兒啊!”
王正南聞聽此言,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當即轉頭抹身,二話不說,徑自走進大宅。
南風因為長得胖,肥頭大耳,眼睛又小,總瞇縫著一團和氣,像一尊彌勒佛,因此平日里大伙兒都不太把他當回事兒。
如今突然掉下臉子,眾人才發覺,他其實也是一臉橫肉,骨子里同樣有股街頭混跡起來的狠勁兒,只是鮮有表露而已。
緊接著,劉雁聲也搖頭嘆息著回到屋內。
韓心遠和鐘遇山不由得愣了一下,思忖了片刻,才邁開步子,緊隨其后跟進大宅,身后的弟兄,自然留在院子里等待。
…………
客廳內,窗幔緊閉,落地燈剛剛點亮,燈罩上的流蘇尚在微微擺動。
天色剛剛見黑,屋子里只點了這一盞燈,暖黃色的,帶點花紋,映著胡小妍的半邊臉。
她端坐在輪椅上,身邊是一張米色的單人沙發,那是江連橫平時常坐的位置,如今明明空著,卻因她而顯得似乎仍有人在。
張正東站在大嫂身后,負手而立,手里拿著道哥臨行前交給他的二十響快慢“大鏡面兒”,臉上看不出有任何反應。
王正南和劉雁聲早已在兩側的空座上坐下,悶不吭聲。
胡小妍已經聽見了方才外面的爭吵,但她裝作沒聽見,反而一如既往地笑著沖鐘、韓兩人點點頭,招呼他們坐下。
韓心遠一上來便問:“大嫂,道哥去哪了?”
“他出去辦點事兒,前兩天剛走,馬上就快回來了。”胡小妍問,“你們找他有事兒?”
“能沒事兒么!”鐘遇山仿佛要跳圈的種豬,在客廳里轉來轉去道,“家里現在形勢不妙啊!不過,大嫂你放心,道哥不在,我在!天塌不下來,奉天線上的,誰敢趁這個時候跟江家咋呼,我第一個整死他!但前提是,咱們得先把官面上給疏通好!”
韓心遠瞟了他一眼,卻說:“王鐵龕就是張老疙瘩任命的,他還能掄起胳膊打自己的臉?”
鐘遇山皺眉道:“老韓,你別抬杠!張老疙瘩這個人,他就算穿一身龍袍,骨子里也還是個胡子!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大嫂,你把家里的錢交給我,這差事兒,我去給你辦了!要是辦不明白,我鐘遇山提頭來見!”
可是,廳室里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咋了,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我還能偷摸把這錢密下不成?”
韓心遠冷哼一聲,接著轉過頭,卻問:“大嫂,道哥到底去辦啥事兒了?是不是去遼南找那個什么榮五爺算賬去了?”
胡小妍頓時心頭一凜。
畢竟,江連橫之所以隱藏行蹤,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如今,他人不在奉天的消息漸漸傳開,一旦那珉等人獲知此事,必定會通知榮五爺有所戒備。
左思右想,正打算回話時,鐘遇山卻又突然開口打岔:
“老話說得好,攘外必先安內!后院兒都起火了,還去找什么榮五爺?應該讓道哥抓緊回來,先把家里的事兒擺平,然后咱哥幾個一塊兒南下。沒辦法,只有道哥才能見著張老疙瘩的面兒,咱幾個不夠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