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揣好鑰匙,打開房門,北側走廊的盡頭,隱隱有熱鬧的喧囂聲傳來,屋子里終于不再死寂沉沉。
薛應清身穿墨綠色旗袍站在門外,一邊擺弄著頭上的發飾,一邊淡淡地問:“完事兒了?”
“是啊!”江連橫停下關門的手,轉頭卻問,“你要進去看看么?”
薛應清連忙擰起眉毛,擺手道:“我才不看呢!”
江連橫將房門鎖好,頭也不回地勸道:“行啦行啦!別整你那頭發了,這不是挺好看的么!”
說罷,他便轉過身,在走廊中間站定,支起右肘,笑道:“寶兒,走吧?”
薛應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旋即湊上前,輕輕挽住江連橫的胳膊。
兩人肩并著肩,簡單醞釀了一下情緒,嘴角緩緩浮現出和善、友好的微笑。
…………
夜里:06:27
江連橫和薛應清緩步走進大和旅館的宴會廳,加入宗社黨的秘密酒會。
盡管這場酒會的時間,原定于晚上六點鐘開始,但由于天氣原因,直到現在,樓梯口還陸陸續續有剛來的賓客走進禮廳。
不過,這倒是給了大伙兒一個相當應景的“暖場辭”。
所有人剛走進來,便無一例外地抱怨起這作妖的天氣,話趕著話,交談的氛圍很快便跟著熱烈起來。
目前為止,一切都安然無恙。
江連橫和薛應清躲開人群,遠遠地站在宴會廳的窗邊,四下打量著參加酒會的賓客。
榮五爺仍然沒有到場!
薛應清心里發毛,不由得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哪里‘走水’了?”
“不至于吧!”江連橫沉吟道,“來都來了,再等等,現在也沒看出來有什么問題啊!”
兩人本打算遠遠地靜觀其變,無奈薛應清天生麗質,實在太過搶眼,隔三差五便有人湊過來搭話套近乎。
好在,這些人和“蔡耘生”并不相識,江連橫因此而并未露出馬腳。
不過,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不僅是他不認識這些援助大清復國的投機金主,就連這些金主之間,也大多互不相識,彼此之間,充其量也只是略有耳聞。
真正讓這些金主聚在一起的,其實是那些留著辮子的遺老遺少。
清廷的余勢并未完全散去,不少遠道而來的老辮子,甚至至今仍在關內身居要職。
直到這時候,江連橫才反應過來,這場所謂的酒會,其實只是為了宗社黨籌措“善款”而舉行的活動。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身材矮小敦實、上唇蓄著濃密胡須的中年鬼子,此刻正拿著一杯紅酒,跟兩個東洋軍官相談甚歡。
江連橫見過他,在大連港的軍火倉庫里。
“哎!薛掌柜,你認不認識那個胖子?好像……好像是叫石川吧?應該跟蘇泰有點兒交集。”
薛應清搖了搖頭,說:“不認識,但蘇泰經常跟鬼子打交道,有交集也正常。”
“那他不會見過蔡耘生吧?”江連橫驚問一聲,“達里尼俱樂部那天晚上,他也在那!”
“別老一驚一乍的,可能有那么點兒印象,但肯定沒正式見過。”薛應清手托發髻,沉著地提醒道,“換成是你,你能記住這場酒會里的所有人嗎?”
“可我能記住你啊!蔡耘生天天在你旁邊轉悠,保不齊讓別人多瞅兩眼,咱倆還是往那邊稍稍吧!”
薛應清點了點頭,朝角落里走了幾步,卻說:“淡定點兒!你越虛,別人就越覺得你假;你底氣越足,別人反倒會覺得是他們記錯了。再說,榮五爺也該來了吧?”
話音剛落,樓梯那邊突然有人高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