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客廳時,胡小妍正在跟東風商討,以江家“總把頭兒”的身份,能不能靠貨運總站的搬運工,把奉山路倉庫的那批軍火偷出來。
劉雁聲也在旁邊幫著參謀。他手上拿著厚厚一沓草稿,是在養傷期間寫的東西。
茶幾上照例擺放著幾份今早買來的報紙,頭版頭條仍舊是有關歐洲戰況的最新報道。
“嫂子,我回來了。”
李正西忽然走進客廳,胡小妍又驚又喜,大略問了問情況,寒暄了幾句后,便趕忙朝走廊里喊了一聲:
“宋媽,把飯菜熱熱,西風回來了!”
話音剛落,趙正北就應聲從房間里走出來,繞著西風走了一圈兒,嬉笑道:“這巡警局也不行啊,連個大刑都沒給你上?”
“去你媽的!”李正西笑罵道,“合著我沒受刑,你們都還挺遺憾吶?”
說著說著,他又心有余悸道:“得虧是在里頭的時間不長,嫂子及時把我撈出來了,要不然就快要上刑了。”
“是北風撈的你!”胡小妍難掩贊賞道,“以后不能叫小北了,得叫趙長官!”
趙正北連忙擺手道:“嫂子,你別埋汰我了,就一個連長,還不滿編,就那么回事兒吧!”
幾人嘻嘻哈哈說笑了片刻,等李正西吃完了晚飯,胡小妍的面色卻忽然陰冷了下來。
“西風,你回來得正好!明兒一早去趟‘和勝坊’和‘會芳里’辦趟差事!”大嫂抬頭看向西風,“這趟差事,東風和南風都不合適,小北以后不再摻和家里的生意,所以只能你去辦了。爭取在你哥回來之前,把家里收拾收拾。”
李正西撂下筷子,神情嚴肅地問:“那倆人反了?”
這時,劉雁聲忽然插話道:“反與不反都不重要,大嫂已經決定,要把江家的東西都收回來。”
胡小妍應聲點了點頭:“雁聲說得對,家里早就該把規矩立清楚了。”
……
……
翌日清晨,天光初開,風有點冷,小西關大街上行人寥寥,大半的商號還未開門營業。
伴隨著一陣車馬聲響,鐘遇山帶著幾個弟兄,大搖大擺地來到和勝坊門前。
老鐘照例穿著一身白馬掛,外頭套件黑色短打,敞著懷,擼起袖口,想起昨天城里的刺殺大案,嘴里罵罵咧咧地抱怨道:
“可惜!真他媽的可惜!我要是早點兒知道消息,跟老韓那邊聯手,趁亂把王鐵龕插了,連做局都省了,張老疙瘩肯定以為是小鬼子動的手!你們說說,這事兒要是辦成了,得給江家立多大的功!可惜了!”
跟班弟兄陪笑著說:“那是那是!山哥,要是能插了王鐵龕,江家的二柜鐵定就是你了。”
鐘遇山嘆息一聲:“張老疙瘩命也真大,這都沒死!”
正說著,幾人途徑和勝坊門前。
門板上的封條還剩四天,鐘遇山并不心急,因為和勝坊被查封不久,他便擅自在二樓開了個只在晚上營業的黑賭檔,接收的都是那些不可救藥的熟客。
此舉當然危險,一旦被巡警局查到,只會面臨更嚴重的處罰,無奈利欲熏心,他還是選擇鋌而走險。
最重要的是,黑賭檔的錢不走賬,無論掙多少,最后都只落到鐘遇山自己的腰包,以致于他甚至隱隱有點期待查封的時間更長一些。
若是放在平常,眼下正是賭狗們通宵鏖戰過后,陸續散場的時候。
可是,眾人繞到和勝坊后門時,卻發現今早的賭檔格外安靜,半點聲音都聽不見。
鐘遇山皺著眉頭推開房門,走進大堂以后,卻見一排排嶄新的賭桌后頭,此刻正影影綽綽地站著十來個江家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