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龍等人見狀,不禁臊眉耷眼地低下頭,仿佛那一記記耳光,全都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所謂“陪柜”,便是姑娘和茶壺、打手同床共寢。
按理來說,除非掌柜的刻意吩咐,讓他們給新人補課,否則在上檔次的窯子里,這種行為向來明令禁止。
畢竟,姑娘們雖說是專業人士,但也禁不住客人和茶壺的輪番折騰。
自家打手以暴力相逼,姑娘們不敢不從,長此以往,難免對客人有所冷淡。
有一次“摔客”,客人就不愛來了;有兩次“摔客”,客人就不再來了。
久而久之,許如清給會芳里打下的“好口碑”,自然被漸漸消耗殆盡,從而一頭鉆進了死胡同。
娼館生意不景氣,無外乎幾個原因:要么場子不行,要么姑娘不行,或是窯痞鬧事,或是內部走野。
前兩樣兒問題不大,考慮到江家的勢力,除了上次小東洋鬧事,平日也不會有人敢來招惹會芳里的生意。
那么,生意蕭條,窯姐兒看屋子,癥結就一定出在內亂。
姑娘們不敢說,福龍等人便愈發放肆。
反正不是自家生意,禍害起來不知心疼,加上江連橫忙于和榮五爺斗法,胡小妍剛剛生下江雅,看場弟兄多是共犯,丑事便因此隱瞞了下來。
換言之,福龍和這幫看場的弟兄才是問題所在,甚至可能連掌柜的韓心遠也有所參與。
話雖如此,可挨打的還是窯姐兒!
不是薛應清不敢招惹福龍等人,而是娼館的規矩向來如此。
陪柜這種事,不管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錯的永遠都是窯姐兒。
自愿陪柜,那是賤;被迫陪柜,那是騷——橫豎都是他們有理!
娼館生意的諸多規矩,最終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便是將“輕賤”二字,深深地刻進姑娘的骨髓里。
薛應清端坐在茶桌旁,見姑娘們全都老實了,嚴厲的神情便漸漸和緩下來。
“你們這些人,誰是做桌面兒的,誰是做炕面兒的?”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小聲回道:“早就不分‘清倌兒’和‘渾倌兒’了,都是趕上什么干什么。”
“這也能混,還有規矩么!”
“小桃以前是做桌面兒的,后來韓掌柜看客人稀罕她,就……就逼著她做炕面兒了。”
“糊涂!光惦記掙快錢,清倌兒能隨便上炕么,白瞎了栽培!”薛應清拍案大罵,轉頭又問福龍,“別人不明白這里的門道,你個老王八還不明白?”
福龍賠笑著辯解:“薛掌柜,這……我、我當初也勸過韓心遠,可他就是不聽呀!”
“勸了不聽?”薛應清冷笑兩聲,“我看就是你給出的主意!咋的,敢說你沒睡過?”
福龍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禁又朝著南風那邊瞄了兩眼。
王正南少有冷臉兒的時候,今天卻讓他趕上了。
薛應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轉而沖窯姐兒說:“我跟江老板說過了,會芳里的生意,往后由董二娘代管。她的話,就是我的話。打今兒起,也得給你們重新立立規矩!”
姑娘們哪敢再有二話,紛紛垂下兩只手,靜靜地聽著訓話。
“從今往后,誰都不許在店里‘看屋子’,都給我上街拉客去!會芳里不比過去,你們沒資格在這干等著天上掉餡兒餅!這三個月,連市不歇假,來事兒‘守陰天’的,也得給我上桌打茶圍!”
薛應清的目光掃過眾人,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