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橫輕聲呼喊。
王貴和也當真是有一副好身板兒,奔五的歲數,醉酒了好些年,眼下身負重傷,氣息微弱,竟還能勉強睜開雙眼。
“你……你……”
“王叔,是我,我在呢!”
“你他媽誰呀?”
“啊,這……”
江連橫皺起眉頭,神情有些錯愕,更有點尷尬,思來想去,不由得憶起當日種種,便說:
“山上的是長輩,山下的是小輩。大當家的,外頭風大,小道過來看看你,尋個庇佑。”
王貴和不知是還沒醒酒,亦或是失血過多以致神志不清,當下只顧搖了搖頭,開口卻問:“誰、誰……打上來了?”
聞聽此言,匪眾臊眉耷眼地垂下了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江連橫舉目環顧眾人,遲疑了片刻,輕聲卻道:“外人。”
“官……官兵來剿匪了?”
“沒有,是別的山頭來的,大當家的你放心,事兒已經平了。”
“整死沒?”
“嗯,都插了。”
王貴和點了點頭,氣喘如牛地說:“那……那辛苦,老哥幾個了……”
說完,他似乎仍然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將手搭在江連橫的胳膊上,有氣無力地囑咐道:“你……伱去趟奉天……找、找海哥問問……”
“這……王叔,我最近有點兒忙,要不還是你親自去找他們吧?”
“也行,那也行。”
王貴和沉默了片刻,緊接著突然瞪起眼睛,體內似乎迸發出最后一股蠻力,右手死死地攥住江連橫的胳膊,聲音也跟著忽然變大。
“誒?我、我想起來,想起來你是誰了。”
“想起來就好,想起來就好。”江連橫低聲安慰。
“狍子。”王貴和晃了晃江連橫的手臂,“狍子……傻狍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死得如同吹燈拔蠟,令人猝不及防。
江連橫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暗自寬慰:他說的應該不是我。
王正南在旁邊眨了眨眼睛,怔怔發呆道:“哥,八車軍火,八車軍火啊,咱就換來一頓罵?”
“別瞎說!”江連橫起身訓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糊涂!”
這時候,李正緩步走過來,低頭看了看王貴和的尸體,咂了咂嘴,欲言又止地問:“老江,你看這事兒怎么算?”
“怎么算?我說讓你把軍火還我,你干么?”
李正笑著搖了搖頭。
“那不就結了?”江連橫說,“給出去的東西,我也沒有往回要的習慣,但是楊老邪那幫人,我希望他們死得慢點兒。”
“這你放心。”
李正回答得很痛快,接著又問:“那大當家的尸體,你打算帶走么?”
江連橫想了想,擺手道:“王貴和是山上的人,我就不帶他走了,讓你的弟兄們給他立個墳,這不過分吧?”
“應該的。”
李正應下一聲,旋即吩咐山上的胡匪將王貴和的遺體抬走,就近劈幾棵樹,打造棺木準備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