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田龍二嘟囔了一聲,隨即緩步走進站臺。
直到火車駛進月臺,不安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
然而,始終沒有任何怪事發生。
他坐在頭等艙的座椅上,窗外的景色倏然而過,并于黃昏時分,平安抵達達里尼。
入住大和賓館,整整一夜,還是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宮田龍二空懸著的心,也隨之漸漸沉了下來。
“呵,自己嚇自己,不過是疑神疑鬼罷了!”
他自我寬慰了幾句,旋即便去港口,資訊開往東洋的客輪班次和票價。
三天后,他帶上所有行李,準備登船離開滿洲。
…………
時值正午,風和日麗。
海面上波光粼粼,水鳥在頭頂鳴囀盤旋。
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汽笛聲,一艘遠洋渡輪緩緩靠近港口。
彩旗飄揚,碼頭上早已亂得不能再亂,到處都擠滿了行將登船的乘客,以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送行親友。
耳邊盡是依依不舍的道別。
這似乎是一艘滿載留洋生的渡輪。
碼頭不遠處,許多十八九歲的青年蜂擁過來,個個面容稚嫩,梳著油光锃亮的小分頭,身穿或大或小、不甚合體的洋裝。
神情之中,一半是茫然,一半是憧憬。
父母親友手里拿著行李,急慌慌地跟在后頭。
等到了碼頭上,即將登船分別的時候,他們卻又驀地停下腳步,三五成群地聚在那里,互相看看,竟有些啞然了。
父親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青年的肩膀上。
“兒子,努力用功,勿忘國恥!”
青年點點頭,用率真的笑容承接這份沉重。
結果剛要應聲,母親便嘰嘰喳喳地擠過來,叫嚷著說:“哎呀!行了吧你,國家沒你兒子也照樣轉!”
說著,她便轉過頭,將隨身的包裹塞進青年懷里。
“兒啊,蘋果帶著,留在船上吃,到地方給家里寫信,別心疼錢,該花就花!”
青年接過包裹,回身看了看渡輪,轉頭道:“媽,我得走了。”
母親立時哭出了聲,手捧青年的臉,上上下下看了一個遍,越看哭得越兇。
父親連忙將其拽到身邊,瞪眼訓斥道:“完蛋的玩意兒,哭啥!凈在這丟人,又不是不回來了!兒子,你媽就這樣,走吧走吧,別耽誤了上船。”
青年登上甲板,回頭俯瞰,見父親揉了揉眼睛,朝他揮手。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父母身后走過去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那人身材不高,穿著一件黑色短打,獨自經過送行的人群時,雙臂始終環抱在胸前,不曾與人交談,更不曾抬頭看向甲板,而是目不斜視地走向頭等艙的登船隊伍。
如果不是居高臨下,他恐怕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此人的反常。
不遠處,宮田龍二正站在隊伍里等候登船。
頭等艙的乘客不多,大多半都是東洋旅人,跟旁邊的碼頭相比,顯得寬綽輕松了不少。
不過,從那邊傳來的吵鬧聲卻絲毫未減。
宮田龍二轉頭看去,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在心里暗罵:吵鬧、混亂、沒有紀律的民族!這里可是關東州!理應把所有華人驅逐出去!
他不僅不相信共榮之類的說辭,甚至認為這種說辭多此一舉。
“滿洲就應該由帝國統治!”
宮田龍二忿忿不平地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