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茫茫夜色下,有個人影從遠處的巷口拐角里走出來——是斧頭幫的打手駱駝——隨即是兩個、三個、四個……
黑壓壓一大群,少說也有七八十號人,仿佛一片濃黑厚重的烏云,朝向灘頭這邊亦步亦趨,快速迫近。
待到距離灘頭將近百余步時,那群人幾乎同時將手背到腰間,輕輕一扥,亮青子——斧頭幫!
“我操他娘的,還真有人敢來劫貨?”艾長官拔出配槍,朝同袍弟兄大聲喊道,“來人,把家伙事兒都拿出來!”
說罷,舉手朝天,鳴槍示警!
二十來個駐滬士兵,加上水警營、緝私營和青幫弟子,立刻磨刀霍霍,齊聲應戰。
只有葉綽三還保有一絲理智,拎得清輕重緩急,急忙催促弟兄們抓緊裝貨,旋即快步來到軍警近前,疾聲勸道:“艾長官,他們這幫人是沖著土貨來的,阿拉有卡車,沒必要跟他們硬碰硬,抓緊把貨運走才最重要。”
“放屁!”艾長官厲聲罵道,“整個十里洋場,誰不知道三金公司的土貨是護軍使罩著的生意,明知道有我們在這押送,還敢過來動手,這是挑釁,光顧著運貨,他們下次還敢過來,這仗必須得打!”
廉隊長也跟著冷笑道:“冊他娘的,這幫小赤佬,手里拎把破斧頭也敢搶土貨?”
葉綽三說:“這里現在還是法租界呢,萬一把動靜鬧大了,公董局怪罪下來,連黃探長也兜不住,而且如果事情明了,輿論一旦掀起來,軍警方面也沒法收場啊!”
當年,“小八股黨”就是動用了市井輿論,向英租界施壓,從而在聲勢上壓了沈杏山一頭。
如今斧頭幫又將同樣的招數用在“小八股黨”身上,葉綽三當然分得清利害關系。
土貨就是土貨!
即便是人盡皆知,即便是公開的秘密,也始終上不了臺面。
幫三金公司押運土貨的事情一旦鬧大,總要牽出幾只替罪羊來背黑鍋,到時候誰來當?
艾長官和廉隊長怔在原地,略一琢磨,便發覺此事吃力不討好,于是連忙改換主意,沖手下招呼道:“先運土貨,直接往城區里開,碰見路口就往華界里拐,快快快!”
軍警兀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盡速運走土貨,了卻諸多麻煩。
可遠處的斧頭幫成員卻不答應,他們雖以利斧為主要武器,但領頭的駱駝等人,卻也有幾把仿造的勃朗寧,當即朝這邊舉起槍口,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
“操他娘的!”艾長官破口大罵,連忙朝手下吩咐道,“你們幾個掩護,其他人跟我上車,趕緊走,趕緊走!”
話音剛落,一顆子彈頓時“鐺”的一聲,將卡車的擋風玻璃擊碎。
軍警不甘示弱,火速開槍還擊。
一時間,雙方人群四散,槍聲如同爆竹般噼里啪啦,在法租界外灘與十六鋪碼頭交匯處乍響,寬闊的江面配合清場的街道,使得黃浦江畔如同天然的擴音器,將廝殺聲一點點放大,傳遍整個十里洋場……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