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鏞生得肥頭大耳,塌鼻梁,腫眼泡,嘴大吃四方,確實有幾分富貴相,遠遠看過去,活像一尊穿金戴銀的大佛,派頭十足。
此刻,他正在一眾門生的簇擁下,坐在雅間里聽得興起,滿面紅光,神情得意。
便在這時,有人“噔噔噔”地跑過來,慌張大喊:“師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嗯?”
黃錦鏞怪腔怪調地應了一聲,頭不動,只是微微斜眼,在來人的臉上冷冷掃了一下。
那人頓時怔住,旋即二話不說,“啪啪”先扇自己倆耳刮子,跪下來連連磕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打擾師父儂聽戲了。”
黃錦鏞不再看他,轉而繼續看向舞臺,冷哼著問:“說吧,出什么事了?”
來人環顧左右,不敢高聲,于是便俯在師父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黃錦鏞聽后,臉色驟變,當即怒拍桌案,厲聲問道:“誰干的?”
“不知道,聽線人說,應該是往閘北那邊跑了,之前聽杜先生那邊的弟兄說,好像……好像是跟什么斧頭幫有關。”
“什么他娘的斧頭幫,到底怎么回事!”
黃錦鏞的吼聲很大,在劇場里顯得格外刺耳。
一時間,底下的看客不敢再捧場叫好,就連臺上那幾個戲子也都當場愣住,誤以為是自己哪句唱得不好,惹惱了黃探長,便怯生生地不敢再唱。
“冊吶,儂唱儂的,看什么看!”
黃錦鏞叫罵幾聲,新舞臺的樂班才戰戰兢兢地重新打板兒、拉胡琴,但劇場內熱鬧的氣氛卻早已因一人之怒而蕩然無存了。
“這件事情,杜鏞和張小林知不知道?”黃錦鏞接著問。
“應該……也知道了吧?”來人不敢確定,“師父,我是先來跟儂講的,還沒去過杜公館那邊呢。”
“那個斧頭幫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冊吶,儂個阿木林,什么都不曉得,過來跟我說個屁,還不快去給我問清楚!”
“是是是,師父息怒,我現在馬上就去!”
說罷,前來報信的門生又“噔噔噔”地跑出了新舞臺。
黃錦鏞面色鐵青,倍感惱火,不僅是因為三金公司的土貨出了狀況,更是不滿杜、張兩人明知道最近冒出個“斧頭幫”,卻沒過來找他商量。
青幫“三大亨”中,黃錦鏞五十三歲,張嘯林四十四歲,杜鏞三十三歲。
雖然常常被人并列,但其實彼此的年齡差得有點遠,而且張、杜兩人是把兄弟,同黃探長之間,總是多少有點距離。
自從黃錦鏞遭到盧公子綁票以后,威望便已大不如前。
為了戲子而得罪軍閥這件事,張、杜二人也對此頗有微詞。
如今黃錦鏞年事漸高,威望受損,杜鏞功高震主,已經隱隱有后來居上的勢頭;對待這個年輕后生,黃錦鏞既很器重,同時也有幾分忌憚,所以即便有所不滿,也不好輕易發怒。
思來想去,他霍然起身,朝身邊的門生喝令道:“去巡捕房,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