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王老九皺起眉頭,大手一揮,“你們都先出去,這邊沒談完呢。”
眾弟兄看了看葉綽三和榮慶瑞,又看了看江連橫和王老九,終于低聲應下一句,隨即紛紛退出茶室,只是這次卻并不走遠,全都神情肅穆地守在門外。
葉綽三總算松了口氣,掌心里滲出一把冷汗。
江連橫忽然敲兩下桌面,沖他揚了揚下巴,沉聲道:“沒聽見我說話么,東西拿著,走吧。”
三番兩次受驚,葉綽三的氣勢已然頹了,再不能像剛才那般侃侃而談,可眼下的情況,他作為杜家門下的說客,實在不能倉皇逃離,該帶的話,還是要帶到,不然回到杜公館,還是沒法交差。
所幸他好歹也曾見過世面,當下深呼吸了幾口,強行穩住心神,再抬眼,小心看向坐在斜對面的江連橫。
“江、江老板,按道上的規矩,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話未說完,李正西便晃著肩膀,邁步上前,指著葉綽三的鼻子,厲聲斥責起來。
“去你媽的,你他媽腆個大臉,還他媽好意思在這盤道線上的規矩!”
“西風。”
江連橫微微抬起手,制止了李正西,目不斜視,仍舊直勾勾地看向葉綽三,旋即挑釁似地問:“我知道有這規矩,但我今天就殺了,咋的?”
渾人不講理,也沒那么多掩飾,就一個字兒橫!
葉綽三自然沒脾氣,心里只想溜之大吉,嘴上卻還得把該傳的話傳到,便說:“江老板不是滬上人,何必非得在這動武,最后鬧個兩敗俱傷”
江連橫抬手打斷,不想聽,只是告誡道:“你現在還能喘氣兒說話,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我想讓你去給杜鏞傳個話,這差事有你最好,沒你也行,懂不懂?”
“懂了。”
“那就趁我沒改主意之前,趕緊滾蛋。”
葉綽三怔怔地點了點頭,再沒什么話可說,當下便稍稍欠起身子,正要走時,卻又恍然想起這是皖省的同鄉會館,于是便又試探著看向王老九,在得到默許以后,方才起身朝門口走去。
“站那!”江連橫指了指茶桌上的物件兒,“東西帶走。”
葉綽三拿起榮慶瑞的左耳,顫顫巍巍的,卻不敢去拿桌上的匯單票據。
“錢也拿著。”
“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葉綽三略顯遲疑,李正西當即從身后推了他一把,厲聲呵斥道:“讓你拿著就拿著,聽不懂人話么?”
明明知道這桌上的錢不該拿,可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拿了。
將皺巴巴的票據和血淋淋的耳朵分別揣進口袋,葉綽三不覺回頭望了一眼,隨即推開房門,來到走廊,便在這一干虎狼環伺之下,戰戰兢兢地離開會館大樓。
出了街巷,正想跑時,腿卻先軟了。
原地休整了片刻,這才朝法租界杜公館漸行漸遠,回去復命。
至于他到底跟杜鏞如何交代,杜鏞又有什么反應,暫且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