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橫見狀,又問:“還有啥不放心的,怕姑娘遠嫁受委屈?我都說了,只要你愿意,你們海家的人,全都跟我走!”
“我肯定是不能走了。”海潮山說。
“那就讓你兒子跟我走,有親哥在身邊,不能受委屈的,你就放心吧!”
“嗐,親哥有什么用,我家那老二、老三不成器,瞅著挺猛,真碰見大事兒,不頂用。”
“哎我天吶!”江連橫拍著大腿說,“老哥,咱這是成親,不是上陣打仗,居家過日子,能有多大的事兒?”
海潮山沉吟不語,自有考量——江家不是一般人家,很多時候,不是你想居家過日子,就能如愿的。
江連橫見狀,立馬再次提議:“那就讓你家老大跟我走,誰都一樣,只要你放心就行。”
海潮山依然搖頭,略顯執拗地說:“老大必須得留在我身邊。”
眾人一聽這話,登時明白過來——海潮山是想讓自家幺兒跟江連橫走。
楊剌子當即笑道:“我說海隊長,你有四個兒子,挑誰不好,挑個沒長熟的半大小子跟咱走,真要像你說的,碰見啥事兒,你還指望他能替他姐扛著?”
海潮山卻道:“我家老疙瘩跟他姐最親,別人都不好使,而且——”
正說著,突然沖外屋地喊了一嗓子。
“新年,把你那本子拿過來,進屋里一趟……讓你進來就進來,別他媽的廢話!”
幾聲叫罵過后,卻見剛才那個少年極不情愿地推門進屋,手里拿著個賬本似的冊子,“刷啦啦”地丟在炕上。
海潮山瞪了幺兒一眼,卻又極小心地拿起冊子,顫巍巍地翻開,當著江連橫等人的面,臉上頭一次顯出笑意,或是得意的神色,喃喃道:“你們看看,我兒子,會寫字兒!”
“你給我看沒用,我不認字兒!”楊剌子不識趣地擺了擺手。
江連橫低頭見了,方方正正的,的確是字,卻又有些不解:“所以呢?”
海潮山把小冊子合上,放在桌邊,想了想,又拿下來放在炕上,推遠了一些。
“再往前捯,我也說不清了,但咱老海家祖孫四代,這小子是頭一個認字兒的人!”他略顯慚愧地說,“可惜我沒啥能耐,讓他跟著我留在沈家店,這字兒就算白念了,我尋思著讓他出去闖闖!”
“哦——”江連橫點點頭,“那這小子的字兒,是跟誰學的呢?”
“大少爺!”
“誰?”
“沈家的大少爺!”海潮山瞇著眼睛說,“大少爺不光教過我家老疙瘩,村里半大的孩子,他都教過,一起教的,也不要錢,說什么救亡圖存啥的,咱也不知道這跟認字兒有啥關系,反正大少爺是個好人,好人吶!”
江連橫忽然想起什么,就問:“莫非,老哥就是受了
沈家大少爺的委托,帶領聯莊會?”
海潮山點點頭:“想當初,就是大少爺讓咱搬進莊里的,不然的話,過去鬧災的時候,沈家人最先防的不是胡匪,其實是莊上的那些佃戶。”
“了然,了然!”江連橫提了杯酒,急忙把話題往回收,“行,老海,你的意思我也聽明白了,不就是想讓你家老疙瘩也去奉天闖闖么,你想讓他上學也行,做工也行,跑江湖也行,只要你姑娘跟咱走,啥都好說!”
海潮山說:“我知道江老板能耐大,在奉天有勢力,我這小地方的人,不敢想也不敢問,但眼下這世道就這樣,不論你干什么,都得扎堆抱團兒。做生意的,得進商會;賣手藝的,得進行會;就算是在大街上拉洋車,也得有把頭兒的許可,才能開張拉活兒,否則一切全都白瞎。江老板有這份能耐,我其實很佩服!”
這倒是實話。
如今的年月,不比以往,混幫派并不可恥,甚至有不少大人物自己就是幫會成員。
“高抬了,高抬了!”
江連橫嘴上客氣心里美,正打算客套兩句,卻不料海潮山竟指了指自家老疙瘩,語出驚人道:
“所以,江老板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麻煩您受累拉這小子一把,認他當個干兒子!往后任打任罵,受你指使,打死了算我的,只求能跟著江老板混口飯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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