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的官差一來,眾看客立時后退半步,商會大樓的門前階下,便也隨之敞亮不少。
其實,蔣二爺等人早已在不遠處候著了,賣呆兒了小半天,始終按兵不動,就是在等張連富率先動手。
眼下剛一爆發沖突,他就派人火速趕到,又怎么會只是巧合?
張連富也看出了官商勾結,自知兇多吉少,便急忙轉頭吶喊:“大伙兒看見沒,這就是衙門,他們這是在幫那些黑心廠主故意整我,擾亂復工談判!”
眾看客眨了眨眼,靜靜地聽著,但卻并無任何響應。
張連富仍不死心,接著又喊:“他們今天整我,明天也能照樣整你們,要是沒有西家行,那些老板過段時間就會秋后算賬……”
然而,任憑他如何聲嘶力竭,因為私德出了問題,大伙兒再看他的眼神,竟也產生了猶疑,不再輕信了。
“張連富,你少他媽在這放屁!”
蔣二爺帶人走過來,義正言辭地質問道:“誰擾亂復工談判了?我問你,你剛才有沒有動手打人?”
“那是他們誣陷我!”
“誣陷?”
蔣二爺冷哼道:“你說誣陷就是誣陷?你有證據么,你能證明他倆說的都是假的嗎?他怎么沒誣陷別人,偏偏就誣陷你了呢?”
張連富如鯁在喉,一時無話。
自證清白?
這世上還有比自證清白更難的事兒嗎?
蔣二爺咄咄逼人,隨即又道:“人家頂多就是當面說你幾句,那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倒好,上來就抽人家大耳刮子,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么?”
“我……”
“你什么你?”蔣二爺瞪眼罵道,“他倆就算是誣陷你,自有官府處置,輪得到你動用私行嗎?要都像你這么干,還要公堂干什么?當眾斗毆,咱們這些當差的不抓你,難道還要包庇你不成?”
張連富應聲踉蹌著后退幾步。
直至此時,他才終于明白,到底何謂唇槍舌劍。
蔣二爺卻不肯輕饒了他,緊接著眼睛一瞇,輕飄飄地放出了一句誅心之言。
“難不成,你今天作為勞工代表參加談判,就可以肆意妄為、不受約束、高人一等了嗎?”
話音剛落,眾人一陣驚呼。
老桃紅到底有沒有誣陷張連富,大家不清楚,也不愿妄下定論,但張連富動手打了老桃核,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明明白白的事實,圍觀看客都是見證,容不得絲毫抵賴。
如此細想,種種議論便迅速蔓延開來。
“唉喲,這恐怕不太公道吧?”
“是啊,再怎么說,也是張連富先動手的,打人就得吃官司,總不能因為他是來談判的,就能法外開恩呀!”
“這事兒說破天來,他也不占理,誰讓他自己先急了呢?”
“大家都是勞工,憑啥他就能搞特殊,他又不是洋人,這可不成,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他當初還是我選出來的呢,早知道他私底下是這樣的人,我選條狗也不能選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