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姓索,名叫索金風,是奉天財政公署的辦事員,官階不高,刀筆小吏而已。
江連橫與他毫無交集,甚至從沒聽說過這號人,更猜不出他此番登門拜訪的來歷意圖。
索金風趕到城北江宅時,正是下晌光景,由于位卑言輕,他在大門口跟袁新法等人解釋了小半天,才終于如愿走進江宅,在客廳里見到了江連橫。
主客落座,難免客套幾句。
索金風三十出頭,身穿西裝革履,手提公文包,戴著金絲眼鏡,臉上常有笑容,講話卻很冷淡,或者說渾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并不因江家的財勢而逢迎諂媚。
畢竟是省府的官差,江連橫不敢怠慢,照例好茶好煙地招待著。
“索先生,您看我這一天天的,記性不好,忘性還大,咱們這是頭一回見面吧?”
“江老板太客氣了,咱們的確是頭一回見面。”
“哦,那您這趟來找我……”
“我是代表財政公署來找江老板的,想跟您談談。”
這事兒倒是挺新鮮,江家平時跟商埠局來往頗多,但跟財政公署卻從未打過交道。
江連橫愈發困惑,俯身從茶幾上的木盒里取出一支雪茄,遞過去問:“這我就有點不明白了,江某只是個生意人,不知道財政公署要跟我談什么,還請索先生明示。”
索金風推辭道:“其實也沒什么,主要是想談談省府近期遇到的財政困難。”
江連橫見他不肯接煙,索性自己也不抽了,只坐在扶手沙發上靜待后文。
嚴格來說,奉天乃至整個東三省的財政狀況并不困難。
這地方黑土沃野,礦產豐富,鐵路發達,闖關東來的又都是青壯勞力,只要官府不折騰,日子就很滋潤。
但直奉兩場大戰,間隔太短,奉天稅收十之八九都用在了軍費上頭,其他方面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索金風接著說:“現狀已經相當吃緊,偏偏又趕上了金融動蕩,這半年以來,先有直系曹氏制造的數千萬奉票偽鈔案,后有不法分子擠兌奉票,江老板能在這種情況下,支持奉票流通,公署這邊深表感謝。”
“哪里哪里,奉天人支持奉票,于情于理,都是商民的本分,說感謝可就言重了。”
江連橫挺高興,自家的堅持被官府看在眼里,那就說明生意上的虧損沒有白費。
索金風也帶來了好消息:“這種情況差不多該結束了,公署正在準備著手治理那些拒收奉票的不法商販,這次整頓金融市場,不是兒戲,肯定會嚴抓狠打,爭取盡快還給江老板這樣的守法商民一個公道。”
“這是好事兒呀,早就該治治他們了。”
“到時候,還請江老板多多幫忙提供線索。”
“那是當然,江某義不容辭。”江連橫就是干這個的,對財政公署的請求自然毫不意外。
“不過——”索金風忽然將公文包拿起來,放在膝蓋上,“我這趟過來,也不只是向江老板表示嘉獎,公署這邊最近另有其他計劃。”
“哦,還有什么吩咐,索先生盡管開口。”
“是這樣的,省府為了應對近期的財政困難,目前正在準備發行一筆公債。”
“又要發行公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