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吧!”癩子撣了撣手,轉過身,斜倚在柜上問,“我說老陳吶,最近生意怎么樣啊?”
老掌柜拱手抱拳,笑著說:“托賴爺的掛念,雖然跟以前比不了,但最近還算湊合。”
“你那塊牌子哪去了?”
癩子指了指柜臺旁邊的墻壁,上面掛著幾塊木牌,寫的都是茶品、糕點、堅果、爛肉面之類的吃食價格。
老掌柜心里頓時慌了,明知故問道:“什、什么牌子?”
“什么牌子你問我?”癩子朝墻上努了努嘴,“老陳,你也沒到犯糊涂的歲數啊,咋還跟我裝上傻了,月初的時候那還有塊牌子呢,不是說‘本店不收奉票’么?”
“哎喲,多謝賴爺提醒,最近趕上公署整頓,我早就把牌子撤了。”
“哦,撤了就好,以后得加點小心。”
“是是是,要不是因為……”
“那你交罰款了么?”
老掌柜一愣,心里已經猜出了對方的來意,卻仍舊勉強擠出笑臉:“賴爺,您別開玩笑了,我這賣茶水的小本買賣,公署下發通知,我改就是了,哪還犯得著罰款吶,真要罰下來,我這半年就算白干了。”
“那可不成!”癩子義正言辭,“丁是丁,卯是卯,犯錯就得認罰,那句話怎么說的,什么善小惡小的……”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老掌柜明知他想說什么,卻不肯搭腔,只央求道:“賴爺,咱別聲張,您看這街坊四鄰,又不是光我一家掛過牌子,生意不景氣,官府不追究,咱何必還提這茬兒呢?”
癩子卻說:“老陳,你這事兒早晚是個麻煩,官府不追究,是因為沒人檢舉你,不交罰款,你老這么懸著一顆心,也不痛快呀!”
老掌柜苦笑兩聲,心說我在這干了二十來年茶館,不說人緣有多好,那也從未跟人結過仇怨,滿大街除了你們幾個無賴,還有誰會閑著沒事兒去公署檢舉我?
而且,像裕泰茶館這類小買賣,就算有人檢舉,官府也懶得追究,但要是有人接二連三、憋著壞就想告倒他,公署自然也不好坐視不管,只要官差上門,甭管有理沒理,橫豎都逃不出破財免災的結果。
想到此處,老掌柜干脆問道:“賴爺,那按照您的意思……”
癩子迫不及待地說:“我也不跟你整那些虛的,你給我拿十塊大洋,這事兒我幫你遮過去了。”
老掌柜心肝兒亂顫,忙哭喪著臉說:“賴爺,別介呀,咱有話好商量,我這茶館一天下來,扣除成本,那也掙不到十塊現大洋啊,現在買賣不好干,您……”
“買賣不好干?”癩子瞪眼道,“那你別干不就完了么!”
“我……”
“你什么你?”
癩子說:“老陳,我可告訴你,這錢不是你給我的封口費,而是哥幾個幫你平事的辛苦費。你是干買賣的,應該知道這世上有些紅眼病,就是看不得別人好,他們要是在背后檢舉你,你說你虧不虧?”
老掌柜點點頭說:“但是這十塊現大洋……也有點太多了,賴爺,咱好歹也算認識,看在往日交情的份兒上,您通融通融,給我往下降點成不成?”
“嘖,大是大非面前,你跟我談什么交情?”癩子拿腔拿調地說,“拒收奉票,這叫違抗省府!這錢我也不硬要你的,你不想給就拉倒,回頭出了問題,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說完,叫上弟兄轉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