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東家凡事講求低調,不喜歡摻和江湖上這些破事兒,只想老老實實做個生意人。不知者不罪,今天的事兒,我就不追究了,哥幾位以后少生禍端,給江老板和小西風省省心吧!”
“你認識江老板?”癩子問。
“認識呀,而且過去還挺熟!”錢伯順解釋道,“我們東家和江老板曾是好友,這幾年雖說斷了來往,但彼此也沒什么仇怨,江老板曾經救過蘇家,你們要是真有難處,我也不是不能幫你們,但你們要想敲蘇家的竹杠,還欠點火候!”
“蘇家?”
“你不用回去掃聽,我只告訴你一件事:蘇家只是退了,不是滅了,沒事離我們這遠點兒!”
說著,錢伯順轉過身,輕蔑地瞥了一眼拐子,隨即負手朝柜臺走去,邊走邊說:“別跟誰都稱兄道弟的,有些人,不值當,當心丟了江老板的臉面。”
拐子跪在地上,聽了這話,如芒在背,只覺得自己越縮越小,本以為磕頭求饒能換來一線生機,結果卻落得個里外不是人。
錢伯順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說:“今天這事兒就拉倒了,走吧走吧,我們這要打烊了。”
癩子等人互相看了看,直到蘇家的保鏢在后頭推了他們一把,才直愣愣地走出錢莊。
“你也滾!”保鏢沖拐子喝了一聲。
拐子急忙爬起來沖出店門,結果卻發現癩子等人早已先行離開了。
他有點難為情,卻又沒別的地方可去,只好后者臉皮,又奔小河沿兒走去。
臨行之際,轉頭看了看身后的店鋪,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廣源錢莊。
辛亥那年,蘇家破財免災,以致元氣大傷。
這話雖然不假,但也要分跟誰比,跟江家自然比不了,但比起尋常豪紳,蘇家仍舊財勢雄厚。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蘇元盛老爺子早已病故,在蘇文棋的用心經營下,廣源錢莊的生意也早已日漸好轉。
到底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懂現代金融,以至于蘇家早在這次震蕩之前,就已預料到了奉票貶值的必然結果,于是提前有所防范,借用外幣避免了家中資產大幅縮水。
而且,蘇家在官面上的交情往來,也從未斷絕,否則恐怕早就被無辜抓取給老張充當替罪羊了。
開錢莊的往往需要催債,普通票號碰見無賴,只有請江湖幫派出面解決,而蘇家卻始終保留著自己的催債打手和保鏢,但也只限于生意,并不濫用。
如果要問奉天誰最有可能取代江連橫的地位,必是蘇文棋無疑,可他卻偏偏不喜歡江湖爭斗。
錢伯順緩步走到柜前,仔細打量著鐵柵欄的受損情況。
保鏢湊過來問:“錢爺,這就放他們走了?”
“不放還能怎么辦?”錢伯順用手摸了摸鐵欄上磕掉的油漆,“東家好不容易退出來的,你把他們打一頓,他們心里肯定記恨,這就結下梁子了,你要是把他們插了,就李三爺那脾氣……算了吧!”
“那……這事兒不用去跟東家說說?”
“給我備車,我去趟老宅把情況說一下。”
眾保鏢領命退下,錢伯順似乎仍有些感慨,小心摸索著鐵柵欄,口中喃喃自語: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咱就算不跟江家爭,何苦非得把自己關在這籠子里呢?
“這才十幾年的功夫,連這幫下三濫的地痞流氓都敢在蘇家門前撒野了,老爺子要是在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