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來得早,滿身污穢,蓬頭垢面,只有眼球轉動時,才顯出三分活人模樣。
新來的總是心懷僥幸,覺得用不了多長時間,自己就能出去。
盡管如此,仍有幾個女生一進牢房就嚇得哭出聲來。
“他們不會給咱們上刑吧?”
“不會的,放心吧!”
幾個男生又在顯了,趁勢把肩膀借給女生——患難見真情,多浪漫呀!
領頭那人雙手叉腰,目光如炬,站在牢房中間,更是慷慨陳詞道:“同學們,不要怕,困難只是一時的,勝利卻是必然的,只要我們堅定信念,眼前的一切阻礙,都不過是歷史的注腳罷了!”
“嘁——”
那些早早被關進來的學生冷哼一聲,翻了個身,小聲嘟囔道:“有病。”
“病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國家!”男生在牢房里來回踱步,“一點小小的困難就要放棄,我們怎么能對得起后世子孫?大家別灰心!來,我起個歌兒,大家一起唱吧!”
“哐啷!”
“閉嘴!”獄卒狠敲了一下牢房的柵欄,“就你話多,都他媽關起來了,還不老實,找抽呢吧?”
男生走過去,高聲喝道:“你們能關住我的軀體,但卻關不住我自由的靈魂,英特納雄耐爾一定會實現!”
獄卒忍無可忍,當即打開牢門,飛起一腳,將那男生踹翻在地,接著掄起警棍,叮叮咣咣,一通猛打,邊打邊罵:“叫囂?叫囂?我他媽讓你再叫!”
眾人都被上了手銬腳鐐,無力幫忙,只好蜷縮在角落里低聲議論。
“不是,他平常也是這么說話的么?”
“哦,他是我們學校話劇社的。”
“怪不得……”
說話間,獄卒便已泄了憤,朝那男生臉上狠啐一口,隨即鎖上牢門,嘟囔著說:“能耐不大,病得不輕,再他媽起高調,老子打折你的腿!”
眾人急忙擁過來,關切地詢問:“喂,你怎么樣,沒事兒吧?”
“沒事兒,先別碰我,讓我擱這緩一會兒。”
“看來打得不輕,都開始說人話了。”
大家很擔心,卻見男生的胳膊已經腫了起來。
“不礙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他說,“這些小傷病,都是勝利的勛章罷了。”
這時,江雅忽然在角落里問了一句。
“老在那說勝利勝利,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出去啊?”
“當然有了!”男生坐起來說,“我們的隊伍正在外面抗議,只要聯合起來,拒不妥協,公署受到輿論壓力,自然就會放咱們出去了。”
“啊?”
江雅大失所望,搖搖頭說:“敢情你的辦法,就是靠別人救你出去啊?”
“怎么能說是靠別人呢?”男生很失望,“同學,你的覺悟有待提高,我們大家是一個整體!”
“靠人不如靠自己,我媽說的。”
“你媽不懂。”
“你媽才不懂呢!”
江雅可不讓著別人,當場回敬了一句,雙方這就有了爭吵的苗頭。
大家連忙上前勸阻,門外的獄卒聽了,不由得大肆嘲弄起來。
便在此時,牢房角落里忽又傳來一聲:“我覺得這位同學說的沒錯。”
眾人轉頭看去,有認識的忙說:“蘇潤,你就別跟著拱火啦!”
“我沒有拱火,”蘇潤指了指江雅,又指了指男生,“他倆說的都沒錯,咱們既是整體,也是個人,既要靠自己,也要靠大家,這不是很正常么?”
說完,轉頭望向江雅,點點頭說:“我支持你,這種時候,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他是好心好意,怕江雅年歲小,在這牢房里受了委屈。
哪曾想,江雅卻撇了撇嘴,不領情道:“誰用你支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