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橫點了點頭,抬起女兒的臉,輕輕轉過去,見她左頰上有紅腫的跡象,沒有問她疼不疼之類的屁話,而是指了指對面的一眾老柴,柔聲問:“誰打的你,過去看看,還認識么?”
江雅有些遲疑。
張正東把手搭在侄女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走吧,我陪你過去。”
叔侄倆緩步走到老柴面前,從左到右,如同檢閱兵馬似的逐一辨認。
江雅能明顯感覺到,巡警怕她,或者說是怕她身后的父親。
盡管她年歲尚小,但這種生殺予奪的掌控感,只要曾經體驗,便會永生難忘。
老柴當中,陳瑞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根本不敢去看江雅,光是聽著漸漸迫近的腳步聲,掌心便已滲出了一把冷汗。
“是他!”
誰敲的喪鐘?
陳瑞的胃里一陣痙攣,拼命咧開嘴角,顫聲說:“小姐,您認錯人了吧?這種事兒……咱可不能開玩笑啊!”
“就是你!”
江雅不會認錯,抬手指著陳瑞,轉頭嚷道:“爸,就是他!我說那書不是我的,他就打我!”
江連橫應聲點頭,沒說什么。
張正東拍了拍江雅,卻道:“行了,走吧!”
江雅有點懵,莫名其妙地走出幾步,突然回身問道:“爸,你不走嗎?”
江連橫擺擺手說:“你先回去,你媽擱家等你呢!”
可是,江雅并不想走,或者說是想親眼見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張正東這次沒有慣著她,堅持把她帶出了監獄大樓。
江雅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仍舊是狹窄幽深的走廊,父親所在的廳室越來越遠,看起來就像是在極速墜落,光亮漸漸暗去。
猛一轉身,晚風拂面,竟已然走出了監獄大門。
本以為廳室里的人就夠多了,沒想到外面的人更多,百八十號,精明能干,都是各處柜上的好手,此刻如江邊灘頭,分列兩側,都巴望著等她出來。
遠處的汽車旁邊,也站著不少壯漢,見她出來,便連忙打開后座車門。
“小姐。”
眾人躬身問候,聲音不大,但也足夠令人為之驚嘆。
江雅站在臺階上,愣在原地。
仿佛頓悟一般,她幾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家世背景。
“小雅!”
薛應清從斜刺里迎過來,雙手按在江雅的肩頭,細細打量了一遍,很心疼地咂咂嘴,說:“哎喲,你瞧這臉蛋腫的,手腕也磨破了,趕緊回去上點藥。”
話音剛落,王正南又湊過來,氣喘吁吁道:“大侄女,快上車,有什么話咱回家再說!”
“干媽,二叔……”
“嚇壞了吧?”薛應清和王正南笑了笑,“下回可千萬別再湊這種熱鬧了!”
江雅搖了搖頭,指著身后,很茫然地說:“我爸他……我不明白……”
“回家慢慢說吧!”薛應清牽著她的手,快步朝汽車走去,“回去別忘了洗個澡,沖沖晦氣!”
江雅走到車前,忽然想起什么,轉身問道:“東叔,你也不走嗎?”
張正東點點頭:“我待會兒回去。”
來不及過多解釋,薛應清和王正南連忙把江雅帶上車。
司機發動引擎,在一眾保鏢的跑步隨同下,徐徐朝城北駛去。
江雅心慌意亂,忽然轉過身,順著后車窗玻璃向外張望。
夜色茫茫,東叔正站在石階兒上沖她揮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