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幾位年輕的老柴,終于得空湊到陳瑞面前,低聲詢問狀況。
陳瑞傷得不輕,滿嘴冒血不說,整個人頭暈得厲害,胃里一陣翻騰,不住地嘔吐,看樣子急需送醫問診,可江家的弟兄還沒走完,大家便只好等在原地。
另一邊,老夏等人直把江連橫送出了監獄大院。
“江老板,現在世道太亂,您多包涵,千萬別放在心上!”
“行了,就到這吧,別再送了!”
江連橫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正要轉身離開,卻見遠處又駛來一輛汽車。
大概是街面上江家弟兄太多的緣故,那汽車早早停下,旋即緩緩走來一道人影,帶著些許試探。
“喲,我當是誰呢,擺這么大的陣仗,敢情是江老板吶!咱可老長時間沒見面了!”
“老錢?”
江連橫認出是蘇家的人,不禁皺了皺眉,問:“你這是?”
錢伯順嘆了口氣,指著監獄大樓,說:“我家少爺出了點岔子,讓官差給逮了,我來接他回去,您這是……”
“唉,我家姑娘剛接走。”
“您瞅瞅,現在這孩子也不知道咋了,沒一個叫人省心的。”
江連橫笑了笑,卻說:“你們蘇家有這傳統,我姑娘可是頭一回。”
“您又拿我開涮!”錢伯順拱手道,“得了,我也不在這絮叨了,別再委屈了我家少爺,您慢走,回頭幫我跟您家里的帶聲好!”
江連橫點點頭,隨即帶人離開。
錢伯順則是走到監獄大門,正巧老夏等人還沒回去,雙方見了面,三言兩語間,把“誤會”解釋清楚,沒過多久,蘇潤就被獄卒放了出來,趁著夜色未濃,乘車返回蘇家大宅。
隨后半小時內。
奉天第一監獄又來了幾位有錢有勢的豪紳,動用各路人脈,打通各處關節,把自家孩子從大牢里撈了出來。
要么是富家公子,要么是官宦子弟,回到家里照樣吃香的、喝辣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很快,那間牢房里就只剩下穿布鞋的學生了。
他們雖然單純,但并不愚蠢,眼見著幾位同學逐一離開牢房,心里也漸漸品出了彼此的差異。
直到名單上的富家子弟全都走了,獄卒才拎著飯桶來到牢房門口。
“哐當!”
獄卒用盛飯的勺子敲了敲柵欄,冷嘲熱諷道:“怎么樣,傻了吧?”
牢房里的那道銀灰色光柱不見了,學生們應聲抬起頭,眼里不再有任何光亮。
飯桶里裝的不知什么東西,黏黏糊糊,只比泔水強點有限,看起來令人毫無食欲。
獄卒當然不在乎,一邊盛飯,一邊笑道:“你說你們,家里什么條件,自己心里還沒點數么,好好念書就完了,老跟人家起什么哄呀!
“你們這群小屁孩,連現在這世道都還玩不轉呢,就想著推翻這個,打倒那個,說句難聽的,就算真給你們機會,你們連沖哪使勁兒都不知道!
“真以為就你們愛國,咱們都是天生的賤骨頭,就愛受洋人的窩囊氣?
“拿點真東西出來,讓咱也精神精神,別整天搞這些虛頭巴腦的,腥加尖,才能賽神仙吶!
“得了,開飯吧!”
大家都不搭腔,默默接過飯碗,將那團粘稠、冰冷的食物強咽下去,隨后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慢慢消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