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旗袍的丹鳳眼,是交通署的劉夫人;戴玉鐲的柳葉眉,是做貿易的高太太……
最年輕的那位姓黃,未婚,卻是時下奉天有名的交際花,專門勾搭有婦之夫,堪稱是太太圈子里的頭號公敵。
然而,她如今坐在這里,卻又沒人敢放話攆她出去。
怎么呢?
因為她最近傍上了一名東洋軍官,底氣足了,說話都起高調,大家都不敢隨意招惹她。
黃小姐打扮得相當時髦,燙著新式卷發,身穿洋裝連衣裙,指尖夾著帶濾嘴兒的香煙,穿金戴銀,腳踩高跟,總是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五官雖然不算精致,眼眸里卻自帶風流,舉手投足間,比那狐貍精還撩人,誰看誰迷糊。
她似乎是在憑借這一身金玉裝扮,來掩飾自己骨子里的下賤。
陳太太看不上她,卻又不敢得罪她。
每當黃小姐說話時,陳太太就默默地裝聾作啞,等著別人假意奉承。
話雖如此,可大家畢竟是同桌落座,就算再怎么回避,聊得久了,還是難免有所交鋒。
“唉,也不知道這仗還得打到什么時候!”高太太愁眉苦臉地說,“省城都亂成這樣,還怎么做生意呀!”
凡是熱心腸的人,多半都有點八卦。
陳太太一聽,連忙問道:“咋的,你家的買賣也被搶了?”
“那倒沒有,”高太太說,“可是京奉線已經停運一星期了,寬城子那邊的車也不通,現在省城進不能進、出不能出,那還做什么貿易呀!每天起來干瞪眼,凈在那賠錢了!”
陳太太點點頭,看樣子是真心替別人著急,便側身望向劉夫人,問:“老姐,你家先生在交通署工作,他那邊有沒有什么消息,這鐵路還得等多久才能恢復呀?”
劉夫人嘆聲道:“別瞎想了,我家先生說,現在京奉線的重要路段,正忙著拆鐵路呢,就怕郭鬼子拿鐵路運兵。”
“那現在郭鬼子到底打到哪兒了,張大帥不會真要輸了吧?”
“誰知道呢,反正我家先生最近經常跟著省府去找東洋人談判,求他們開通南鐵,好讓吉黑那邊的援軍運兵過來。”
“那也就是說,如果東洋人不答應,張輔臣和吳大帥的兵就趕不過來了?”高太太問。
劉夫人搖了搖頭,說:“趕不過來,就算趕過來,恐怕那時候也晚了。”
“怪不得張大帥要跑呢!”陳太太忽然轉頭看向花姐,低聲問,“噯,江太太,老張家的財產都已經運到租界了吧?”
花姐一愕,連忙擺擺手說:“這……這我也不太清楚。”
大家都不相信,紛紛追問道:“江太太,你別瞞著我們呀!你家先生可是能進大帥府的人,怎么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花姐略顯尷尬,心說江家要是能提前獲知,哪里還會落得如此狼狽?
“沒有沒有,我家先生真不知道,他也是聽說大帥府在搬東西,才帶著全家來這避難的,早知道的話,早就提前準備了。”
“唉,也是……”
三個貴婦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現在公署也沒個準信兒,整天在那說前線已經打贏了,城里的難民卻越來越多。”
這時候,黃小姐突然開了腔。
“嘁,算了吧,問江家有什么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