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
是第四個。
那個土黃色的,像是干裂的大地一樣的蛇頭,也動了。
禮鐵祝只覺得自個兒的舌頭,麻了。
他下意識地,用牙咬了一下舌尖。
沒有疼。
也沒有血腥味兒。
啥味兒都沒有。
就像是,在咬一塊,不屬于自己的,死肉。
味覺,剝奪。
然后。
是第五個。
那個慘綠色的,像是最毒的毒藥一樣的蛇頭,帶著一絲不耐煩,也眨了眨眼。
禮鐵祝感覺,自個兒的皮膚,像是穿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厚厚的絕緣衣。
他感覺不到風了。
感覺不到地面的冰涼了。
他甚至感覺不到,他懷里抱著的,井星的體溫了。
他感覺不到,他手里攥著的,黃北北那只小手的顫抖了。
他能“看”到,那只手,還在他的手心里。
可那感覺,就像是,握著一截,沒有溫度,沒有生命,沒有半點兒反饋的,木頭。
觸覺,剝奪。
視覺。
聽覺。
嗅覺。
味覺。
觸覺。
人的五感,就這么在短短的,不到一袋煙的工夫里,被一個一個地,干凈利落地,給摘走了。
禮鐵祝現在,就剩下了一團,被困在自個兒身體里頭的,胡思亂想。
他還活著嗎?
他問自個兒。
他不知道。
因為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證明自個兒的存在了。
他看不見光,聽不見聲,聞不見味,嘗不到咸淡,摸不到實體。
他跟這個世界,徹底隔絕了。
他成了,一個孤島。
不。
他連孤島都算不上。
他成了一個,連自個兒是啥都不知道的,念頭。
他感覺,自個兒正在往下沉。
不停地,往下沉。
沉向一個,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什么都沒有的,絕對的,虛無的黑洞里。
完了。
這回,是真的完了。
他腦子里頭,閃過最后一個,還算清晰的念頭。
然后。
第六個蛇頭,那個灰色的,像是混沌初開的霧氣一樣的蛇頭,動了。
它的目標,不是五感。
而是,比五感,更深,更本質的東西。
是“心感”。
是直覺。
是預感。
是你走在黑地里,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你的,那種毛骨悚然。
是你打牌的時候,總覺得下一張就是你想要的牌的,那種莫名的自信。
是你想起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就給你打電話了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掛。
這個,也叫第六感。
當那個灰色的蛇頭,緩緩眨眼的時候。
禮鐵祝,突然感覺。
他忘了點兒啥。
他想不起來,自個兒剛才,為啥要抽自個兒嘴巴子了。
他也想不起來,自個兒為啥,要費那么大勁兒,把大伙兒的手,都給拉在一起了。
他甚至,有點兒想不起來,他懷里這個軟乎乎的東西,是誰了。
還有他手里這截“木頭”,又是誰的手了。
那些,支撐著他,沒讓他徹底崩潰的,信念,責任,還有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正在飛快地,從他腦子里頭,褪色。
變得,越來越淡。
越來越,無所謂。
他那只,一直死死攥著別人,也被人死死攥著的手。
開始,一點一點地,松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