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愣。
餓?
啥玩意兒?
咋還餓了呢?
這個念頭,是那么的,俗。
那么的,不高級。
那么的,充滿了煙火氣兒。
它跟“意義”這種高大上的玩意兒,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它就是,餓了。
想吃東西了。
想吃那剛出鍋的,滋滋冒油的,鍋包肉。
想喝那冰鎮的,能一口氣吹一瓶的,大綠棒子。
想啃那個頭有他臉那么大的,醬香的,大豬蹄子。
這些念頭。
像是一群沒上過學的,穿著大花襖的,東北老娘們兒。
“咣當”一腳,就踹開了禮鐵祝那個“哲學研討會”的大門。
她們叉著腰,spittgonthefloor.
“尋思啥呢?”
“尋思那玩意兒能當飯吃啊?”
“一天天不琢磨著整口熱乎的,凈整這些沒用的!”
“活,就得干!飯,就得吃!”
“哪兒那么多為啥!”
禮鐵祝,懵了。
他那顆裝滿了“虛無”和“真理”的腦袋瓜子。
讓這幫老娘們兒,給攪和成了一鍋,酸菜燉粉條。
亂了。
全他媽的亂了。
他那只,已經抬起來了的,高貴的,哲學家的手。
就那么,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松開?
還是攥著?
松開,符合真理。
可攥著……
他下意識地,又使了那么一丁點兒,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力氣。
把那截“涼木頭”,往回,稍微帶了那么一下。
那截“木頭”,好像動了動。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從那截“木頭”上傳了過來。
然后,又從他的手,傳到了他的胳膊,再傳到他那顆亂成一鍋粥的腦子里。
那感覺。
叫“得勁兒”。
攥著,比松開,得勁兒。
為啥得勁兒?
不知道。
就是得勁兒。
就像你撓癢癢,非得撓那個最癢的地方,才得勁兒。
就像你拉屎,非得憋到最后一刻,才拉得得勁兒。
就像你干了一天活,回家盤腿坐在炕上,喝口小酒,那才叫得勁兒。
這是一種,不需要理由的,身體的,誠實的,回答。
“我操……”
禮鐵祝的魂兒里頭,冒出了,回歸空白之后,第一句,帶情緒的,國罵。
他好像,找到點兒啥了。
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但他找到了活著的“得勁”。
去他媽的意義!
老子就圖個得勁兒!
這個念頭,就像是在一堆濕透了的柴火底下,硬生生給你點著了那么一丁點兒,火星子。
那火星子,不大。
隨時都可能滅了。
可它,熱乎啊!
它把禮鐵祝那顆快要涼成冰坨子的心,給燎了一下。
疼。
但是,爽!
他那只手。
不再猶豫了。
他猛地,死死地,把那截“涼木-頭”,又給攥回了手里。
他攥得那么用力,骨節都發白了。
他懷里那截快要滑下去的“熱木頭”。
他也猛地一使勁,又給撈了回來,死死地箍在懷里。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雖然他聞不見味兒,也感覺不到空氣。
可他就是要這么干。
因為這么干,得勁兒!
他像一頭,在懸崖邊上,差點兒一腳踩空的,瞎眼老牛。
被人問了一堆“你為啥要活著”的屁話。
他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