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能融化一切的白光,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又在轉瞬間被烈日融化。
當世界重新擁有色彩和形狀時,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發出了痛苦的悶哼。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
所有被強行剝奪的感官,在這一刻,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挾裹著泥沙和雷霆,野蠻地沖回了他們的大腦。
那感覺,比失明和失聰時更難受一萬倍。
耳朵里像是有一千個樂隊在同時演奏重金屬搖滾,眼睛里像是被硬塞進了一整個宇宙的星辰,皮膚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尖叫,嘴里充滿了鐵銹、塵土和眼淚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可沒人顧得上這些。
因為他們睜開眼后看到的第一個景象,就是那漫天飛舞的,如同夏夜螢火蟲一般,屬于蜜二爺的,最后的光點。
那些光點,溫暖,明亮,卻正在不可逆轉地,消散。
一根溫熱的,帶著淡淡煙草味道的黃銅煙袋鍋,從那光點的最中心,緩緩地,飄落下來。
黃北北下意識地,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它。
煙袋鍋上,還殘留著最后的,屬于一個老人神魂燃燒時的,滾燙的溫度。
黃北北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大顆大顆地,砸在那黃銅的煙鍋上,發不出半點聲音。
她沒有哭嚎,沒有抽噎。
那是一種,把全世界的悲傷都吞進肚子里,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的,沉默的崩潰。
禮鐵祝看到了。
他看到那個平時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此刻抱著那根煙袋鍋,哭得像個弄丟了全世界的孩子。
他心里頭那根弦,“崩”的一聲,就斷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迷茫,所有的后怕,在這一瞬間,全都轉化成了一股能把天給燒穿的,滔天怒火!
“我操你媽的金紫!!!”
一聲飽含著無盡悲憤的東北國罵,如同平地驚雷,在這片死寂的戰場上轟然炸響。
“你個狗娘養的癟犢子玩意兒!你瞅瞅你干的這叫啥jb事兒!!”
“你他媽的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俺們講道理!也配讓俺們忘情!?”
禮鐵祝雙眼血紅,他指著那因為失去了第九蛇頭而陷入混亂的其余八個蛇頭,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墳起。
“兄弟們!”
他嘶吼著。
“二爺用自個兒的命,給咱把這天捅了個窟窿,把這幫狗雜種的蛋黃給露出來了!”
“咱要是還跟個蔫茄子似的,咱對得起二爺那鍋煙嗎!?”
他猛地回頭,看向黃北北,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丫頭!把煙袋鍋舉起來!”
黃北北含著淚,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根黃銅煙袋鍋高高舉過頭頂。
那根煙袋鍋,在這一刻,成了所有人的戰旗!
禮鐵祝振臂高呼,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吼出了那句,足以銘記一生的,戰前宣言。
“都他媽給俺聽好了!”
“為二爺——點煙!!!”
“為二爺點煙!!!”
商大灰、姜白龍、方藍……所有醒著的人,在這一刻,齊聲咆哮!
那聲音里,有失去同伴的悲痛,有劫后余生的慶幸,但更多的,是對敵人刻骨的仇恨,和不死不休的決絕!
復仇,開始了!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龔衛。
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他舉起了那把〖復仇之弓〗,沒有搭上任何箭矢。
他只是伸出左手食指,在那烏黑的弓弦上,輕輕一劃。
一滴殷紅的,蘊含著他無盡怒火與復仇意志的鮮血,在弓弦上,瞬間凝聚成了一支血色的箭矢。
“第一顆腦袋,是黑的,它偷走了咱的眼睛!”
龔衛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