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鐵祝那句“人間的臟,有時候……也能救命”的嘶吼,還在毒殿中回蕩。
這話說得豪邁,聽著提氣,跟吹了瓶大烏蘇似的,上頭。
可上頭歸上頭,現實卻是冰冷且殘酷的。
那深入骨髓的劇毒,并不會因為你領悟了什么人生哲學就跟你握手言和,說一句“兄弟,悟了就行,我先撤了”。
它依舊在兢兢業業地、勤勤懇懇地履行著自己作為劇毒的職責。
“哎我操……不行了不行了……眼前這玩意兒咋越來越磕磣了……”
商大灰第一個扛不住了,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像個三百多斤的巨型刺猬。
在他的視野里,“目眩之蜃”的毒效已經發揮到了極致。
他看到的不再是同伴,也不是自己,而是一坨……一坨巨大無比、正在流著黃綠色膿水、散發著惡臭的、長滿了蛆蟲的腐肉。
那腐肉的輪廓,赫然就是他自己。
這已經不是丑了,這是精神污染級別的掉san值。
緊接著,是“耳鳴之譖”。
無數惡毒的、帶著回音的詛咒,像是開了彈幕最大亮度的視頻,在他腦子里瘋狂刷屏。
“死胖子,你除了吃還會干啥?你就是個廢物!”
“看看你那身肥肉,多惡心啊,你老婆就是嫌你胖才跟人跑的!”
“你活著就是浪費糧食,咋不把自己給吃了呢?”
一句句,一聲聲,誅心刺骨。
“別……別罵了……”商大灰痛苦地哀嚎。
不止是他。
姜白龍眼前,自己不再是那個風流倜儻的龍王,而是一個爛醉如泥、滿嘴胡話、躺在嘔吐物里不省人事的酒鬼。他的龍鱗上,沾滿了世間最骯臟的污穢。
沈狐的幻象里,她引以為傲的雪白狐尾,此刻變得又臟又禿,上面爬滿了虱子,像一條用了八十年的破抹布。
龔贊那個狍子仙,更是看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被扒了皮、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烤全羊,不,是烤全狍子,而且旁邊還有人撒孜然。
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地獄十毒”的前四層,如同四座大山,死死地壓在每個人身上。
他們雖然在精神上“悟了”,明白了毒的本質是人心失控。
可這有個屁用!
這就好比一個學霸,雖然完全理解了“牛頓第二定律”,但這并不妨礙他被一輛泥頭車創飛。
理論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眾人的意志,在劇痛和精神折磨下,再一次滑向了崩潰的邊緣。
“都……都他娘的給老子挺住!”
就在這絕望彌漫的時刻,禮鐵祝的一聲爆喝,如同一道驚雷,強行在眾人混亂的意識中炸開一個缺口。
他此刻的狀態比任何人都要凄慘。
他的身體,幾乎被毒素侵蝕成了半透明的琉璃狀,皮膚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仿佛隨時都會碎裂。
但他,是唯一一個還站著的人。
他右臂上,那道由“克制之刃”化作的純白色符文,正散發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這道光,像一個錨,死死地將他即將被毒素風暴撕碎的理智,釘在了現實之中。
維持這道光,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都聽著!”禮鐵祝喘著粗氣,聲音嘶啞,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咱剛瞅明白了,這毒,就是人心里的那點破事兒!”
“金紫那老妹兒,是把人心里的‘貪嗔癡’、‘臟亂差’,做成了套餐,挨個往咱身上招呼!”
“她想讓咱嫌棄自己,想讓咱自己把自己給惡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