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因為迷茫而帶來的沉重枷鎖,在禮鐵祝的心中轟然碎裂。
他抬起頭,那雙重新燃燒起火焰的眸子,穿透了廣場上死寂的空氣,死死地釘在了金卡的身上。
就在此刻,籠罩著金卡的最后一絲【紫幻魔戒】的光芒也徹底消散。
他眼中的虛無與冰冷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才那場撕心裂肺的記憶回溯,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無關痛癢的舊電影。
他甚至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金卡只是輕輕抬起了手,一股比之前更加濃郁、更加純粹的“厭足”之毒,如無形的潮水,再次朝著禮鐵祝和商大灰席卷而來。
這股力量,要將他們剛剛燃起的斗志,連同對同伴的牽掛,一同溺死在無盡的滿足與空虛之中。
然而這一次,禮鐵祝沒有再退。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將所有的迷茫與動搖,都化作了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
“你瞅瞅你自個兒那個b樣!”
“沒了欲望就沒了痛苦?”
“你那叫解脫?你那叫活受罪!跟個行尸走肉似的,有啥區別!”
禮鐵祝的聲音,帶著東北那旮旯最純粹的土味兒,卻又蘊含著一種最樸素、最堅韌的道理,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向金卡那冰冷的哲學。
“人吶,活著不就圖個勁兒嗎?”
“有想吃的東西,有想干的活兒,有想見的人,心里頭有那么點兒念想,這日子才有奔頭!這人才活得痛快!”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向金卡,而是指向那九道依舊閃爍著絕望光芒的入口。
“俺們那些兄弟姐妹,他們被你困在里頭,不是因為他們貪婪!”
“是因為他們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他們想吃飽飯,想喝口水,想穿件暖和衣裳,想堂堂正正地活著!這有錯嗎?!”
“你自個兒從山頂上掉下來,摔瘸了腿,爬不起來了,就覺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該跟你一樣躺在泥坑里等死?”
“你爹不要你了,你就覺得全天下的親情都是狗屁?”
“你讓賭博掏空了家底,你就覺得所有的奔頭都是陷阱?”
禮鐵祝的每一句質問,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金卡記憶中最痛苦的節點上。
他沒有講什么“四修四勤”的大道理,他講的,就是金卡自己的人生。
“你那不叫頓悟,你那叫認命!你那是被自個兒的過去嚇破了膽!”
“你就是個懦夫!”
金卡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眼中的虛無,第一次泛起了波瀾。
“住口!”
他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吼,那股“厭足”之毒瞬間變得狂暴起來。
“你懂什么!?”
“你沒有體會過那種從擁有一切到一無所有的絕望!你沒有體會過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痛苦!”
“你們這些螻蟻,只配在欲望的泥潭里掙扎,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金卡精神出現波動的瞬間,一直憋著一口氣的商大灰,動了。
他那顆簡單的腦袋瓜子想不明白那些彎彎繞繞的道理。
但他聽懂了禮鐵祝的話。
他也看到了金卡眼中的動搖。
這就夠了!
“俺就愛吃!”
商大灰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那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個廣場的地面都為之震顫。
“俺就愛干活!”
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開山神斧,斧刃之上,沒有閃爍任何華麗的光芒,只有一股從“窮道”里用汗水和老繭磨礪出來的、最樸實的“創造”之力在流轉。
“俺就愛創造!”
“俺就稀罕俺們那些兄弟姐妹好好的!”
“你管得著嗎!”
話音未落,他那巨大的斧頭,帶著劈開一切的蠻橫,狠狠地朝著金卡當頭斬下!
這一斧,沒有復雜的招式,沒有精妙的計算。
它只是純粹的力量。
是那種餓極了之后,親手開墾出一片荒地,種下一個土豆,然后看著它發芽長大的力量。
是那種一無所有時,用雙手搭建起一座簡陋木屋,能夠遮風擋雨的力量。
這種力量,對于金卡那純粹的、厭惡一切的“厭足”之毒來說,就像是滾油里被潑進了一勺冰水。
極度的不適感,讓金卡發出一聲悶哼,身形暴退。
他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