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鐵祝通紅著眼睛,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困獸,他指著那三座石像,一字一頓地吼道:“哭!哭有個屁用!哭能讓他們活過來嗎?哭能讓這該死的地獄發善心,給咱們開個后門滾蛋嗎?”
“人死不是一瞬間的事,是在之后漫長的歲月里,被活著的人,一點一點地,確認他真的死了。”
“但他們現在,還不是!”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嫂子、衛哥、井星,他們只是被自己的想法給困住了!就像……就像電腦死機了一樣!只要咱們找到這個地獄的總電閘,把它‘咔’一下拉了,他們就有可能‘重啟’!”
這番話,粗糙得像路邊攤的宣傳單,邏輯更是漏洞百出。
但在此刻,卻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所有人死死抓住。
是啊,他們還沒死。
只是被困住了。
還有希望。
商大灰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妻子,用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姜小奴也從那片悲傷的汪洋里,暫時探出了頭,她抬起淚眼婆娑的眸子,看著禮鐵祝,輕輕地點了點頭。
“咱們得走。”禮鐵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三座石像,那每多看一眼,都像是在心上多捅一刀。
“咱們得去下一關,把這雙子宮的老巢給它掀了!把那個什么狗屁的【愛情開關】給它砸了!”
“等咱們把這兒夷為平地,再回來,風風光光地,把他們接回家!”
他轉過身,不再有絲毫留戀,大步朝著荒野的深處走去。
“走!”
商大灰攙扶著姜小奴,跟了上去。
常青和黃北北也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火苗,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追了過去。
隊伍,還剩下五個人。
像五只剛從泥潭里爬出來的刺猬,渾身是傷,卻不得不抱在一起,朝著未知的、更深的黑暗,踉蹌前行。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陰沉的地獄景象,突兀地出現了一道分界線。
線的那一頭,不再是荒蕪的曠野和散發著硫磺味的空氣。
那是一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森林。
陽光是暖金色的,透過層層疊疊的、翠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不是那種香精勾兌的廉價甜膩,而是上百種鮮花混合在一起的、富有層次感的、高級的芬芳。
遠處,甚至能聽到清脆的鳥鳴和潺潺的流水聲。
一條由潔白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蜿蜒著伸向森林深處,路的兩旁,開滿了叫不出名字的、五顏六色的鮮花,每一朵都像是經過精心修剪的藝術品。
“我趣……”禮鐵祝停下腳步,眼睛都瞪直了,“這……啥情況?地獄也搞城鄉結合部改造?這裝修風格,跟剛才那毛坯房也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這地方,太像人間那些收費死貴的、專門舉辦婚禮的莊園了。
完美,精致,浪漫。
但也……假的要命。
經歷了前面幾個地獄的毒打,眾人早就患上了嚴重的“美好ptsd”。
越是漂亮的地方,坑就越大。
這道理,跟“免費的才是最貴的”一個德行。
“大家小心。”禮鐵祝壓低了聲音,“這地方不對勁,感覺像是婚慶公司開到了亂葬崗,處處透著一股子‘百年好合,早生鬼子’的邪性。”
商大灰把姜小奴護在身后,手已經握緊了開山神斧的斧柄,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姜小奴皺著鼻子,輕輕嗅了嗅空氣中的花香,低聲說:“這味道……好聞是好聞,但聞久了,有點頭暈,像是……在勸我趕緊找個人嫁了。”
常青和黃北北也面色凝重,不敢有絲毫放松。
可路只有這一條。
“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是敢再給咱們整什么幺蛾子,我就……”禮鐵祝話還沒說完,就卡住了。
我就咋樣?
隊伍里最能打的死了,最能抗的廢了,最聰明的成雕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