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商大灰重重地點了點頭,用一種許下神圣誓言般的語氣,無比鄭重地回答道:
“行。”
“噗——”
禮鐵祝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是,這什么情況?
這倆人是被地獄的魔氣把腦子給燒壞了嗎?
剛剛看的不是幻境嗎?不是你們未來幾十年吵得雞飛狗跳、一地雞毛的悲慘生活嗎?
正常人不應該是抱頭痛哭,或者互相指著鼻子罵“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嗎?
怎么到你們這兒,就變成了……“以后吵架你讓我先說”?
這他媽是重點嗎?!
重點是你們會吵架啊!會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啊!你們的愛情完蛋了啊喂!
何畔西也徹底傻眼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精心準備了滿漢全席的頂級大廚,結果客人嘗了一口,只是平靜地跟旁邊人說:“嗯,鹽放得有點多,下次讓他少放點。”
這是一種比憤怒、比反抗,更讓他難以接受的……無視。
一種從根源上,就否定了他整個地獄存在意義的無視。
“為……為什么?”
他終于忍不住,失態地問道,“你們看到了那樣的未來!充滿了爭吵、瑣碎、疲憊……那不是愛情!那是折磨!你們為什么……還能如此平靜?!”
姜小奴沒有回答他。
她只是看著商大灰,看著他答應自己那個無理要求后,臉上露出的那種“俺真聰明”的憨傻笑容。
她的嘴角,在哥哥死后,第一次,微微地,向上牽起了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
那笑容里,沒有幸福,沒有甜蜜,甚至沒有喜悅。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
而禮鐵祝,在最初的震驚過后,看著眼前這對奇怪的夫妻,腦子里卻莫名其妙地,響起了一段他老家東北,一個喝多了的、結了三十年婚的老大爺,噴著酒氣跟他吹過的牛逼。
“啥他媽的愛情保鮮?狗屁!”
“過日子不就那么回事兒嗎?”
“你刷碗我拖地,你放屁我捏鼻子,今天你罵我一句瞅你那b樣兒,明天我懟你一句你個敗家老娘們兒,吵完了,她說明天想吃鍋包肉了,你還不得顛兒顛兒地跑去買?”
“能湊合一天是一天唄!”
“非要整那些沒用的,又是玫瑰又是浪漫的,累不累啊?”
“那玩意兒能當飯吃啊?!”
當時禮鐵祝覺得這老大爺就是個不懂生活情趣的糙漢。
可現在,看著商大灰和姜小奴,他忽然覺得,這看似粗鄙不堪的話里,藏著一種他以前從未理解過的,最樸素,也最堅韌的……大智慧。
何畔西還在那里咆哮:“你們的愛情已經死了!你們只是在搭伙過日子!你們只是在湊合!”
他像一個抓狂的傳教士,拼命想讓眼前的異教徒承認自己的“罪孽”。
而這一次,回答他的,是商大灰。
這個憨直的漢子,終于從“媳婦兒為什么會提這種要求”的哲學思考中回過神來。
他聽到了“湊合”兩個字,又看了看身邊的姜小奴,然后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道:
“不湊合,那咋整?”
“過日子,不就是湊合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