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演完了嗎”,像是在滾燙的火鍋里丟進了一塊喜馬拉雅山的萬年寒冰。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種能把沸騰的巖漿都凍結成冰雕的、詭異的穿透力。
正沉浸在“我是創世神”角色扮演中的春水,臉上的悲憫笑容第一次出現了卡頓,就像播放到一半突然網卡了的高清電影,定格在一個尷尬的表情上。
而地上那兩個正被自己的欲望反復凌遲、哭得像三百斤孩子的猛男,也在這句話的刺激下,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禮鐵祝猛地抬起頭。
他那雙被嫉妒和痛苦燒得通紅的眼睛,像兩盞接觸不良的劣質燈泡,瘋狂閃爍著,試圖聚焦。
他看到了。
在他們兩個大老爺們一個在地上打滾撒潑,一個在菜湯里仰泳蝶泳的背景下,姜小奴,那個他印象里總是安安靜靜、柔柔弱弱,需要被所有人保護的弟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
她站在欲望山洪的最前方,像一尊被遺忘在古戰場上的、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女神像。
那足以讓神佛墮落、英雄折腰的粉紫色洪流,在她面前,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堤壩。
它們咆哮著,翻涌著,試圖將她吞沒,可是在靠近她身體三尺范圍時,就像遇到了燒紅烙鐵的雪花,發出一陣“滋滋”的怪響,然后驚恐地、狼狽地向兩邊退開。
仿佛她身上帶著某種比地獄業火更可怕的劇毒。
她沒有動用任何法寶,沒有念動任何咒語。
她只是站在那里。
可她周圍的空氣,卻形成了一片絕對的、真空的、連欲望都無法生存的領域。
禮鐵祝的大腦,那臺已經被欲望和痛苦折磨到快要燒毀的cpu,此刻強行重啟,艱難地運轉起來。
不對勁!
太他媽不對勁了!
他和商大灰,一個靠著法寶【克制之刃】硬撐,結果撐了個寂寞,刀都快卷刃了;一個憑著野獸本能硬剛,結果直接被欲望的自助餐撐成了走地豬。
他們倆,一個代表了“文明的克制”,一個代表了“原始的本能”,都在這欲望洪流面前敗得一塌糊涂。
可姜小奴……
她憑什么?
她憑什么能紋絲不動?
就在禮鐵祝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看到了姜小奴的臉。
那張足以讓天下九成九男人都心生搖曳的絕美臉龐上,此刻沒有恐懼,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
只有一種表情。
一種禮鐵祝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極致的、冰冷的、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污穢之物的……
厭惡。
……
在姜小奴的世界里,沒有粉紫色的浪漫霧海,也沒有什么能引爆生命本源的【愛欲山洪】。
當那所謂的“欲望洪流”撲面而來時,她聞到的,不是甜美的香氣。
而是一股熟悉的,讓她從靈魂深處泛起惡心的味道。
那是高級酒店包廂里,地毯上混合著紅酒、嘔吐物和香水味的餿味。
那是酒桌上,中年男人喝到興起時,嘴里噴出的、帶著熏天酒氣和油膩食物殘渣的污言穢語。
那是ktv昏暗的燈光下,一只只肥膩的大手,打著“哥哥喝多了”的幌子,假裝無意間劃過她手臂時,留下的那種滑膩、黏濕的觸感。
她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孕育生命的溫床。
而是一個巨大的、骯臟的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