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宜貞的家里住在三樓,三樓以上、以下的樓梯間里都塞著滿滿當當的人。
孫家的門開著,有兩個武裝部的干部站在門口,馮文芷就站在門口,在層層的人群里,她看到了坐在紅木椅子上的老太太。
秦檐同她說過一些細節,老太太受的是舊式教育,有很多習慣是刻入到骨子里的,坐著的時候一定是并著腿的,不管什么時候老太太都會一絲不茍地梳頭發,她還會抹潤膚的膏子,皮膚要比同齡人更為細膩。
這樣的距離足夠她看清楚母親所有的細節,甚至可以看到母親戴著一對耳釘,手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
這么多的細節,母親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她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她的心中有一絲酸澀,甚至對自己的痛恨,為什么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都還沒有想起來任何關于家的回憶。
等到聽到了武裝部領導說話的聲音,馮文芷還是沒有從自己的情緒里走出來。
顧子深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文芷姐,喊你呢,你可以進去了!”
馮文芷被輕輕在背上推了一把,她往前走。
馮文芷往前看到了秦檐,秦檐看出來了她的不安,和她說了很多母親的事情。
他用各種細節告訴她,母親愛著她,盼望她回家。
馮文芷也看到了傅明彥,這個直接幫到她的年輕人有一雙通透的眼,他也直接說道:“別擔心問題,對你母親而言,她經歷過很多事情,什么事情都沒有你活著回來重要。”
馮文芷深吸一口氣,到了現在她只需要認親。
馮文芷上前,蹲在了孫宜貞的面前,“媽媽。”
顧玉惜就在旁邊,只看眼前人的眉眼,她無法斷定眼前人是馮文芷。
在外面的錢阿姨也瞅了又瞅,無法確定馮文芷的真實身份。
輪到了孫宜貞則是不一樣,除了最后參軍,女兒生命的重要時刻都不曾缺席。
從剛出生的時候,孫宜貞就把女兒抱在懷中,懵懂沒睜開眼的女兒、蹣跚學步的女兒、牙牙學語的女兒、去參軍的女兒……
自從72年以后,相隔6年的時間不曾相見,孫宜貞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就是她的女兒。
“文芷。”孫宜貞顫抖著手取下了女兒面上的紗布口罩,還有頭上的帽子。
烏壓壓都是人群,本來有小小的騷動,卻一瞬間都靜默了,都知道馮文芷受傷了,卻沒想到傷成了這樣。
見到了傷口,孫宜貞的心中更難受,又有一種實實在在的滿足感,她的女兒回家了。
“別怕。媽媽在呢。”孫宜貞從椅子上蹲下身體,把蹲著的女兒牢牢抱入在懷中。
“回家就好,一切都過去了。”
伴隨著老太太的話,報社的記者徐天裘尋找到了合適的角度,拍攝下了這張母女相認的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