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翻了個身,王浩的手環著我,低頭跟我對視,問我怎么了?
我心里沉了沉。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一直都覺得原生家庭只有女孩才是最吃虧、最可憐的。
因為我看到的大多數都是把女兒排外的家庭。小時候在家里就是干家務的。我還清楚的記得我附近的那些婦女們以及我媽都會經常在教育女兒時說一句:“現在不好好學干家務,以后到人家去,你婆婆媽不罵死你,說你就算了,要是說你沒家教,我們一家人都被牽連了。好好學,以后賢惠一點少挨罵”。
說實話,這句話怎么聽怎么不舒服。小時候也反抗過,當然也被收拾得很慘。所謂的竹編炒肉我也沒逃過。
但后來發現干家務不算什么。
長大后父母會對外說“哎呀,女兒好,女兒貼心,多生幾個女兒挺好的。我就喜歡女兒”。
殊不知這些大多是在看到女兒幫自己干完家務、干完田土里的活兒或是外出打工能掙錢拿回來時說的。
于是一直在受偏見的環境下長大的女兒逐漸又被這虛無縹緲的親情困住腳步,一點點淪陷。
直到最后涉及到利益。
比如說女兒的陪嫁、兒子的彩禮、家產的劃分。
當這些問題撲面而來時,那點虛無縹緲的親情瞬間化為負數,一家雞飛狗跳。
嘴里說的愛是給女兒的,家產是給兒子的。
但若是家里有點什么要買的、要添置的、或是生病感冒,他們拿不出錢或是故意不拿錢出來時想到的就是自己女兒了。
這些事兒在我周圍、在我自己身上并不難見。
那個家能讓我守下來不過就是那個媽,因為看著她一點一點走過來,所以不忍心。
我有時甚至在想倘若有一天我媽百年歸天,我一定第一時間就和家里拉清界限,不再和他們有牽扯。
只是沒想到張濤卻是男生中被原生家庭困住腳的典型。
是啊,蒼天饒過誰?又怎么可能只有女孩過得艱苦而又絕望呢?
男孩也是一樣。
生活如何、條件如何、情感又怎么走,并非是看你是男性女性,而是看你出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家庭。
“那后來呢?現在他爸……怎么樣了?”
我重新躺回他胸懷,手輕輕在他心臟的部位來回刮動,他的體溫似乎能融化我剛剛心里涌出來的復雜,讓我覺得心安、通順。
“三年前去世了。”
不知是我個人太壞還是怎么,我居然替張濤松了口氣。可能我就是下意識偏心吧,反正隨便怎么說都可以,我就是覺得這老頭子不在了挺好的,不說別的,最起碼少了一塊絆住張濤腳的重石,他會輕松很多很多。
如果這個老頭子還在,就憑著剛剛王浩說的這些,完全可以推測的出他很可能會為了自己無限犧牲張濤。
輕則傷身傷財、重則妻離子散。
想到這兒我趕緊問他:“對了,他結婚了嗎?”
王浩片刻僵滯的眼神已經給了我答案。
我心里輕輕抖了一抖:“那……他今年多大了?”
“和我們同歲。小月份,他是臘月的。”
“這樣啊。”
“嗯。”他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很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聲音變得疲憊:“好了,睡覺了。”
“……哦~~”
“不累嗎?”
“……沒有。就是有點……”
“有點心疼?”他問。
我在他懷中驀然點頭。
他用被子嚴嚴實實的蓋住我們,把我緊摟,埋頭在我發鬢的位置親了親:“好了,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人活著……真正的意義可能就在于沒有意義吧。你看有多少人能為了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