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帝微微頷首,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叩三下。
王公公會意,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輕輕撥動香丸。針尖觸到香丸的剎那,那暗紅表面竟如活物般皸裂,滲出幾絲幾不可見的淡霧。
西域“迷瞳香”。
此香無色無味,燃時無煙,唯有一種人能感知其存在:
異瞳者。
大朝會那日早朝,柳世安踏入大殿的剎那,便察覺到了異樣。
殿內金磚映著晨光,刺得人眼疼。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卻無人敢與他對視。獨孤帝高坐龍椅,指尖輕叩扶手,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柳世安深吸一口氣,袖中指尖掐入掌心。
是時候了。
他猛地咬碎齒間蠟丸,“焚心散”的劇毒混著血腥氣在喉間炸開。
剎那間,五臟六腑如被烈火焚燒,眼前血色翻涌,耳畔嗡鳴如雷——可與此同時,他沉寂多年的異瞳,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蘇醒。
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卻泛起妖異的深藍,瞳孔深處似有幽火燃燒。
“陛下!”柳世安一步踏出,聲音沙啞如刀刮鐵石,“老臣今日,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揭穿一樁滔天陰謀!”
他抬手直指龍座,袖袍翻飛間,一封染血密信甩落殿前。
“獨孤帝!你勾結北狄,假意議和,實則暗中許諾割讓北境三州,只為借狄人之手鏟除我柳氏滿門!”
話音未落,殿內嘩然。
可獨孤帝卻忽然笑了。
他緩緩起身,玄色龍袍垂落如夜,眼底盡是譏誚:“柳愛卿,你可知你身邊的北狄使者——”
“昨夜去了哪兒?”
柳世安瞳孔驟縮。
殿門轟然洞開,禁軍鐵甲森然涌入,而為首的,正是本該“密謀兵變”的北狄使者阿史那羅。
可此刻,他手中捧著的,卻是一卷明黃圣旨。
“臣,奉陛下密令,潛伏柳府三月有余。”阿史那羅單膝跪地,聲如洪鐘,“柳世安勾結我北狄大將拓跋烈,欲借今日朝會弒君謀逆——此乃他親筆所書密信,上有柳氏私印為證!”
柳世安踉蹌后退半步,焚心散的毒性灼得他喉間溢血。
中計了。
他早該想到——阿史那羅的每一次“獻策”,柳明德的每一次“調兵”,甚至青鸞的每一次“背叛”,都是獨孤帝親手布下的局!
“柳世安。”獨孤帝拾階而下,靴底碾過那封染血密信,“你以為,朕會給你開口的機會?”
柳世安跪倒在金殿中央,七竅滲出的黑血在青磚上洇開猙獰的痕跡。
焚心散的劇毒在他體內肆虐,五臟六腑仿佛被巖漿澆灌,可那雙異瞳卻亮得駭人——左眼漆黑如永夜,右眼湛藍如鬼火。
“獨孤帝……”他嘶啞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你以為……這樣就能贏?”
皇帝端坐龍椅,指尖把玩著冰心丹的空瓷瓶,冷笑道:“柳愛卿,焚心散的反噬滋味如何?再過半刻,你就會經脈盡斷而亡。”
殿內群臣噤若寒蟬,禁軍的刀鋒映著寒光,北狄使者阿史那羅的嘴角已經揚起勝利的弧度。
可就在此時——
柳世安突然狂笑起來,笑聲混著血沫,癲狂而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