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正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如豹,解下馱馬木箱,咣當一聲落在滾燙沙地上。
隨后掀開箱蓋,黃澄澄的“大唐建中”銅錢堆疊如山。
隨后郭元正叉手行禮道:“大唐武威軍玄戈營第九騎兵隊,郭元正!”
“奉安西大都護郭帥令,押送軍費,送達西州!請楊都護查驗!”
“北庭大都護楊襲古收到!”楊襲古接過文書和腰牌,又抓起一把“大唐建中”的銅錢,眼中掠過一絲復雜。
他抬頭,看向林昊等十二騎說道:“辛苦你們了,路上可還安全?”
“稟都護,途中遇沙匪截殺,幸賴林司馬神勇,全殲賊寇,保得軍費無虞。”郭元正沉聲道。
目光掃過盧十四,盧十四下意識挺直了些佝僂的脊背,抱著胸前包袱的手緊了緊。
楊襲古最后才將目光轉向林昊,帶著審視說道:
“權行軍司馬?郭郡王竟委此重任予你?可是龜茲出什么事了?”楊襲古語速極快,對郭昕的任命林昊臨時行軍司馬有些疑惑,準確的說,是擔心龜茲的安危。
畢竟西州的安危,就靠著龜茲互為掎角,要是龜茲出事了,西州也是撐不下去的。
“龜茲尚在,人心未散,然糧秣日蹙,只是強敵環伺,危如累卵!”林昊下馬,直面楊襲古說道:
“郭帥命末將東行求援,順路護送軍費,另有要事向都護稟報!”
楊襲古聞言鷹目一凝,對著林昊點了點頭,隨后說道:“其他人交接軍費,你跟我回府衙!”
“諾!”郭元正率先應喝,一眾白發老卒們沉默著,開始搬運沉重的錢箱。
西州節度使府衙,與其說是官邸,不如說是一座堅固的堡壘。
廳堂狹小,夯土為墻,粗木為梁,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水和皮革混雜的氣息。
一張巨大的、邊角磨損嚴重的羊皮輿圖鋪在粗糙的木案上,上面用炭筆和朱砂勾勒出扭曲的線條與模糊的地名。
而林昊則跟著楊襲古,來到略顯殘破的府衙,楊襲古揮手讓左右老卒無聲退開,讓其在門外警戒。
等府衙內的人離開,林昊這才使用技能,開始低聲引導了起來。
“根據最新消息,回鶻忠貞可汗三月已被葉公主毒殺,新可汗藥羅葛多邏斯登基,頡于迦斯大權旁落,內部傾軋已生。”
“吐蕃早于北庭設下重伏,專等頡于迦斯與你合兵入彀。都護此去,必是死局,郭帥請都護,拒合兵,守西州!”
楊襲古身體猛地一震,按在腰間橫刀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毒殺?新可汗?你們是從何得知?”
楊襲古聲音壓得更低,卻掩不住驚濤駭浪,“頡于迦斯上月與我使信,尚言可汗身體抱恙,邀我共擊吐蕃,收復北庭!”
“商路未絕,龜茲亦有耳目!”林昊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不,說起來其實也不算是忽悠,只是尋個借口說出事實而已。
“都護困守西州,消息隔絕,頡于迦斯自身難保,急于借一場大勝立威固權,故行險招。然其部眾離心,吐蕃以逸待勞,此戰,十死無生啊。”
林昊的目光掃過窗外的那些白發老卒,“西州僅存之元氣,安西最后之屏障,豈能填此無底深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