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更換旗幟,肅清殘敵后,論功行賞,林昊特意召見了渾身浴血、卻精神亢奮的常守正。
“常首領此番奮勇先登,破城首功,本經略已記錄在案!”林昊聲音中帶著鼓勵說道。
常守正單膝跪地,壓抑著激動的說道:
“全賴大都督運籌帷幄,大都護指揮有方,小人不過盡本分而已!”
他眼角余光掃過周圍,未見康懷恩身影,心中不免暗喜。
林昊繼續道:“有功必賞,乃大唐軍紀,焉耆之畔,魚海(博斯騰湖)水草豐美,本是養馬勝地。”
“本經略現劃撥湖畔一片草場予你沙陀部,專司為瀚海軍牧養戰馬。”
“此前蒲類海草場之失,今日便以此補上,望你善加經營,勿負所托。”
常守正聞言,大喜過望,沒想到失去的草場,會以這種形式回歸,這意味著部族的生計和未來,都有了更穩固的保障。
于是常守正連連叩首,聲音帶著顫抖的說道:
“大都督的大恩大德,小人及沙陀全族,沒齒難忘,定為大唐養出最好的戰馬!”
激動之余,他抬起頭,眼中充滿期盼,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都督,小人自歸附以來,追隨大軍,沙州、瓜州、焉耆,已是三場血戰,未曾后退半步,不知是否已達備選瀚海軍之標準?”
林昊看著他渴望的眼神,點了點頭:“自然,你部之功,已足堪備選。”
常守正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綻開笑容。
但林昊話鋒一轉,語氣嚴肅起來:
“然,入瀚海軍,非同部落私兵,須嚴守大唐軍紀法令,一切行動聽指揮,與昔日部落習性決裂。”
“稍后,本經略會派遣軍法官至你營中,宣講軍紀條令。”
“所有備選人員,均需學習并通過考核,方可正式錄入軍籍。你可能做到?”
常守正挺直腰板,信心滿滿地保證道:
“經略放心,小人懂得漢話,定用心學習,約束部眾,必不叫經略失望!”
他心中盤算,自己有此基礎,必能快人一步,等那康懷恩行商歸來,自己說不定已是瀚海軍中,一名堂堂旅帥、校尉!
若能像先祖那樣,成為大唐正式任命大唐官職~,想到此處,他胸膛中熱血沸騰。
“很好!”林昊頷首說道:“去吧,先安撫部眾,清理戰場,軍法官不日即到。”
看著常守正恭敬退下的背影,林昊目光投向遠方蔚藍的博斯騰湖。
······
這時候,路梓銘快步來到林昊面前,抱拳沉聲道:
“稟大都督,焉耆城中的大唐士卒全部被解救出來,欺壓過他們的吐蕃人,已悉數抓起來囚于校場。”
在他身后,是一群瘦骨嶙嶙的白發老兵,步履蹣跚的著跟出城門。
陽光刺眼,照在他們襤褸的衣衫和枯槁的身形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們或是殘缺胳膊,或是只剩下一條腿走路,還有人看似完好,卻在張嘴欲言時,露出空洞的口腔,原來他們的舌頭早已被割去。
唯有那一雙雙原本渾濁,卻在此刻迸發出異樣光彩的眼睛,死死盯著城頭那面剛剛升起的、迎風獵獵作響的大唐戰旗。
林昊只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隨后猛地翻身下馬:“諸位將士!你們受苦了!林昊來遲,讓你們久等了!”
那位被眾人隱約簇擁在前、失去一條手臂的老兵,掙扎著挺直了佝僂的腰背,用剩下的獨臂盡力抱拳,行了一個歪斜卻無比莊重的軍禮。
他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嗬嗬聲,激動得難以成言,淚水沿著刀刻般的皺紋肆意流淌。
他身后,一群余名殘破的老兵,無論能否站立,都盡可能地做出了行禮的姿態,嗚咽聲和壓抑的哭泣聲頓時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