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懷著萬一的奢望,也做好了面對最壞結局的準備。
奇跡總是在絕望的時候發生,在一處被吐蕃人充當苦役營的破敗院落里,盧十四找到了曾經的同僚戰友。
幾十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幾乎已無人形的幸存者。
他們正是當年于闐陷落時,力戰至最后一刻,因傷或被圍而遭俘虜的宣威軍同袍。
“劉隊正、王老三、真的是你們~!”盧十四的聲音顫抖得幾乎無法成句。
他幾乎認不出這些曾經生龍活虎的兄弟,歲月與苦難在他們身上刻下了太過殘酷的痕跡。
手腳因常年沉重的勞役而變形佝僂,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們眼窩深陷,皮膚粗糙如樹皮。
“十四郎?是,是你回來了?”一名只剩獨臂的老卒掙扎著想要站起,渾濁的淚水瞬間涌出:
“我們,我們就知道~,大唐~,大唐一定會打回來的!”
沒有歡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抱頭痛哭與語無倫次地傾訴。
悲的是這數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喜的是終究等到了王師東來,等到了重見天日。
盧十四緊緊握著這些兄弟僅存的有力手掌,泣不成聲,活著比什么都好。
林昊聞訊,親至苦役營探望,下令給予這些老兵最好的醫治與照料,同時用俘虜幫他們恢復青春。
拿下于闐后,林昊便任命盧十四,擢升為于闐鎮守使,統兵鎮守此城。
留下盧十四安撫地方、重建城防,而林昊也并未即刻返程。
他率領得勝之師,繼續沿著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東進,準備來一場環沙漠立威之路。
坎城守捉、蘭城守捉、且末城、蒲桃城~,一路行來,唐軍兵鋒所向,零星吐蕃守軍望風而逃,或獻城歸降。
這并非一場激烈的征服,更像是一次盛大的武裝巡閱。
林昊意在向所有生活在綠洲上的城邦諸國、游牧部落,再次展示大唐的赫赫軍威。
他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這片土地,自此之后,將永遠置于大唐鷹旗的庇護與統治之下。
大軍一直行進至沙漠東緣的沙州,方才折轉向北,最終返回庭州。
這一圈環繞死亡之海的巡行,徹底肅清了吐蕃在西域的殘余影響力,也將大唐的聲威,深深烙印在每一個西域生靈的心中。
收復于闐,完成環塔立威之后,西域大都督府便徹底成型,疆域也達到了空前規模。
東起伊州,西抵碎葉,南至于闐,北拓伊犁河谷。
范圍內廣袤的疆土,星羅棋布的綠洲與牧場,皆歸于大唐旗下。
間接管轄的部落范圍更是遠邁蔥嶺,影響力直抵黑衣大食邊境。
然而,林昊明白,在封建時代,想要管理超出自己管理能力的地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這通信與交通仍依賴馬匹和駱駝的時代,過度的疆域擴張并非福祉,反而可能成為拖垮帝國的負擔。
所以,哪怕吐蕃依然是當前最大的敵人,但林昊依然按下了擴張的暫停鍵
將安西都護府的工作重心,全面轉向內部建設。
首先是屯田,在各戰略要地、水源充沛之處,大規模推廣改良后的高產作物,以及先進耕作技術,力求實現軍糧自給乃至盈余。
在工業方面,以輪臺城工業區為樣板,在庭州、龜茲兩地,依托西域豐富的煤鐵資源,逐步建立起區域性的工坊體系,量產標準化的軍械、農具乃至部分民用鐵器。
同時派人控扼商路,投入重兵,確保絲綢之路南北兩道的絕對安全與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