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再聽他說出這話,老丈不禁搖頭嘆息,低聲道。
“為什么要死活著,不好嗎”
或許年輕的時候,他也曾輕視生死過。
可隨著年歲的漸長,才知這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他這話說完,不等陳大再次反駁,一道曾經熟悉、如今卻是有些陌生的聲音,忽然接過話頭。
“總得要有人死,他們不死,你們就得死……”
聽到這話,老丈怔愣自語。
“所以他們是為我們而死的”
這話說完,他才霍然抬首,望向身前那道身披甲胄的身影。
“三郎!”
這一身甲胄,配上腰間按著的鎮遼刀。
若不是那張憨厚的面容太過熟悉,老丈差點沒認出來。
韓昭,也就是韓三郎。
看著老丈這副震驚、錯愕的模樣,輕笑道。
“怎么這才月余不見,就不認得了”
確實有點不敢認。
回想起當初幾人在一起時,韓三郎木訥老實、膽小怕事的模樣,再看此時那雙銳利的眉眼。
這變化實在太大了!
說句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老丈聞言,訥訥尷尬一笑。
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話。
韓昭也不再逗弄他,轉而看向一旁的陳大。
只見平日里常把‘三郎’掛在嘴邊,逢人就炫耀的他,此時卻是有些畏縮、局促。
直到見韓昭看向自己,才訕笑著打了個招呼。
“三……三郎……”
說著,看著韓昭這身明顯不是尋常士卒的甲胄,趕忙改口道。
“韓軍候!”
短短月余不見,昔日城頭雜役已經是統領五百人的曲軍候!
這等際遇,在他們這些尋常百姓眼中,已經可以稱得上一聲傳奇。
可聽到陳大這聲‘軍候’的韓昭,眸光卻是微不可查的一黯。
升得快,其實與他恰好姓韓關系并不大。
而是因為死的人太多。
伍長死了,活下來的人,自然也就成了伍長。
什長死了,剩下的那個就是什長。
以此類推,他如今的曲軍候之位,如何得來,不問可知。
想到那宛如煉獄的九日血戰,韓昭下意識按住了腰間的把柄。
可當看到陳大眼中的畏懼,他還是露出了習慣性的憨厚笑容。
“陳哥見外了,還是叫三郎吧,我聽得自在。”
只是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韓昭再是如何表現,也無法消除、掩蓋這些變化。
不過故人難得相見,以后或許還會漸行漸遠。
想到這里,韓昭沖著道旁的簡陋茶肆,作勢邀請道。
“天冷,三郎請二位喝杯熱茶,如何”
兩人捏著手中的鐵鍬,表情猶豫。
韓昭見狀,笑道。
“放心吧,不差這一會兒。”
這天寒地凍的。
城外那些堆積成山的蠻族尸體,一時半會兒地也清理不完。
按君侯的說法,讓他們干這些。
無非是尋個由頭給他們發些錢糧罷了。
至于更深的緣由,韓昭一時也沒能想透。
不過這些暫時不重要,他只知道這喝杯茶水的工夫,耽誤不了多大的事情,這就夠了。
陳大表情有些掙扎,顯然是既想跟三郎親近一二,又怕耽誤了自己向君侯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