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灑的紙錢,散落四周。
韓紹接過蕭裕遞過來的上好美酒,在每一座新墳前向著虛空禮敬了三杯,分別灑在墳前的黑土地上。
卻沒有真的彎身去拜。
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對冥冥之中地下九幽有了幾分感應。
他命格太重,怕他們承受不了這份因果。
輕聲嘆息一聲,韓紹本想轉身就走。
卻聽里正小心翼翼地道。
“貴……貴人說,吾家兒郎是貴人的袍澤,小老兒斗膽問一句,吾家兒郎戰時可還勇烈”
這般問話韓紹聽過不止一次。
所以他想也沒想便道。
“自是勇烈的。”
說完,稍稍頓了頓,又強調道。
“他們都是英雄。”
“是我幽州、是我大雍的英雄!”
這話出口,里正的腰桿終于徹底挺直,面色帶著幾分潮紅地向著村民大聲道。
“你們聽到了吧,貴人說了!”
“吾家兒郎是英雄!”
大雍村寨,大多是以血脈同姓結寨。
所以說是同村村民,實則卻是血脈族人。
聽聞里正這話,大多村民與有榮焉地通紅的雙眼,其中有幾人更是忍不住嗚咽不止。
韓紹目光落在幾人身上,料想他們應該是身后幾座新墳的家中至親。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這份喪親之痛,只能走到他們身邊,溫聲道。
“孤會記得他們,幽州會記得他們,這天下也必不會忘了他們的犧牲。”
說著,韓紹順勢跟他們保證。
該有的撫恤、功賞,很快便會發放到位,讓他們不用為此憂心。
此外,韓紹見著其中一個年輕婦人牽著孩童,又告訴她。
所有陣歿將士的子嗣血脈,或可入學宮就學、或可繼父遺志入伍從軍。
一應用,皆由官府供養。
可誰知道那年輕婦人卻不關心這些,只顫著聲音問韓紹。
“敢問貴人,日后那些蠻狗是不是再也不會犯邊了”
韓紹點頭。
“不會了,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蠻族敢于南下仗兵!”
年輕婦人笑著抹淚。
“那就好,那就好!”
“以后不用打仗了,我家虎兒也就不用服役上陣了。”
幼時,她父親從軍,沒有歸來。
今日,她丈夫同樣如此。
余生她唯一的念想,就只剩她的虎兒了。
她一介婦人不懂什么家國大義,也不想知道什么功名富貴馬上取的大道理。
她只是不想她的虎兒再重蹈父祖之覆轍。
韓紹聞言,神色微滯。
他原本見這婦人身邊的小家伙虎頭虎腦,天生一副好體魄,是個從軍的好苗子。
還準備留下印信,將之歸入羽林孤兒栽培一番。
可此刻聽到婦人這話,幾欲張嘴,終是咽了下去。
‘罷了,出人頭地固然令人欣喜,但平安順遂也是福分……’
于是韓紹揉了揉那小家伙的腦袋,笑著告誡他。
“你有一個好母親,長大了要好好孝順她。”
“否則來日孤可要打你屁股。”
見小家伙一臉驚恐地捂著屁股,韓紹哈哈一笑。
隨后向里正告辭一聲,轉身回到了車輦中。
“走吧。”
五百鐵騎馬蹄踏動,有如虎狼奔行。
這氣勢磅礴的煊赫一幕,落在一眾青玉村百姓眼中,不禁心神顫動。
“這貴人如此和善,也不知是何來歷。”
“是啊,老夫活了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貴人。”幾名村老連連感慨,猜測著那位貴人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