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祭掃完畢,諸女仔仔細細四周徹底清理干凈,韓紹忽然道。
“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聽到韓紹這話,包括姜婉在內的她們也沒有多想。
只當他思念父母,想要多陪二老一陣。
故而在寬慰了他幾句后,便提前往車輦走去。
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一人獨處的韓紹念頭一動布下天人法域,整個人這才漸漸松懈下來。
跪坐在墳塋碑前,韓紹凝視著身前的墓碑上陰刻的【父,韓氏諱晃字公明】,自顧自在身前的空酒盞續上酒水。
“抱歉,這么久才來看父親。”
這一聲‘父親’,韓紹并不生澀。
因為在當初那方幻境中,他已經叫順了嘴。
那父子孺慕,紹哥兒感受過,他也是感受過。
大抵、應該、可能……沒什么區別。
最起碼當那道偉岸身影一身黑色甲胄,笑問自己‘為父這身甲,威不威風’的時候,韓紹是真心覺得威風。
當那只大手搭在自己肩頭,感慨出那句‘吾兒日將長成矣’。
韓紹也是真的挺直了腰板。
而既然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又怎么不是真的紹哥兒
“父親,我只是一個更好的紹哥兒,你說對吧”
一陣沉默間,韓紹忽然將盞中酒水一飲而盡。
“我一沒有搶,二沒有偷,只是沿著本該斷裂的命理,繼續走了過來,所以我根本無需愧疚,父親你說是不是”
連續兩個問題,韓紹似是在問自己,又似是給自己辯解。
“因為我,紹哥兒才能活,叔父姜虎才能活,那三百虎賁同袍才能活。”
“還有婉娘……”
“是我讓他們活,活得更好。”
“甚至不止是他們,還有這幽州無數黎庶!”
“沒有我,他們本該在草原異族的鐵蹄下,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是我!是我改變了這一切!”
韓紹說到這里,張口吐出一道酒氣。
“你說我有沒有資格叫你一聲父親”
這話問出的時候,韓紹目光直視墓碑,不閃不避。
穿越這一年多年,他不來祭拜、不來灑掃,確實是因為他心虛,下意識想要逃避。
可現在他不心虛了。
幽州因為他而免遭戰火。
一戰斬始畢、屠得數十萬異族鐵騎,徹底打斷烏丸一族的脊梁、筋骨。
如此也算是徹底替韓父、姜父報了殺身之仇。
所以今日來見他們的時候,韓紹很是坦然。
唯一讓他有些歉意的是——
“抱歉,這一次兒子拒了那太康的裂土封邦,卻是害得父親不能坐享宗廟祭祀,無法于九泉之下享受陰福富貴,這是兒子的不孝。”
“不過父親放心,這只是暫時的。”
“咱不要他姬氏的施舍,咱要就要最大、最好的!”
韓紹說到這里,終于幽幽起身。
再次仔細擦拭了下身前的兩座墓碑,然后緩緩道。
“終有一日,兒子當以社稷宗廟供奉父親,父親勿憂也——”
話音落下,虛空憑現驚雷。
撤去天人法域的韓紹從中走出,一直靜候在不遠處的蕭裕恭謹上前。
“君上——”
韓紹目光毫無半點情緒地瞥了一眼地上殘留的血跡,這才將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幾名韓氏族人身上。
不過他也懶得再說什么,身形一虛便出現在車輦之內。
“野心是需要實力支撐的,沒有就要安分守己,否則就是取死之道。”
好話千遍,不如挨上一刀的疼。
“走吧,回城。”
車輦復行間,韓紹忽然舉目望向冠軍城的方向,有些訝異。
“這么快”
天生異象,紫氣東來。
這是要合道天人的跡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