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會無緣無故說上一通賣弄學識的廢話。
只是皺眉沉思了一陣的他,依舊未能將這則所謂讖言跟他們剛剛談論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見左晉面露疑惑,韓紹呵呵一笑,隨即端起身邊女子奉上的茶水,道出一句。
“今日你黃天道的赭黃麻衣,就是佛陀的袈裟。”
“給魔穿上去容易,可等到來日想讓脫下來,就難了。”
如此直白的闡述、類比,終于明悟過來的左晉先是不屑,隨后臉色漸白。
“怕什么!無非是經歷一番挖骨剔肉罷了!”
從起事之日,且不說誓死追隨他們的黎庶信眾犧牲了多少,就算是他們道中師兄弟為此殉道者,也已經不知幾何!
正如他左晉今日這般!
只要能在那桿黃天道旗下,成功鑄就那人人如龍的煌煌大世,縱然鮮血淋漓、伏尸萬里也沒有什么不值得的!
所以對于左晉話里的決然之意,韓紹是相信的。
只是……
“骨肉好剔,無非是一番痛徹心扉罷了。”
“但若是深入神魂,甚至已經借尸還魂、讓對方完成了奪舍呢”
有些病一旦得了,不治,會死。
治,則會死得更快!
所以一旦到了那種情況,你治還是不治
韓紹說這話時,目光直視對方。
沒有散逸任何天人威壓,卻讓心性堅韌的左晉下意識倒退幾步。
不是韓紹的視線太過鋒芒逼人,相反這位大雍燕國公從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便表現得極為溫和。
更沒有絲毫人間王侯的倨傲與孤高。
若不是已經知曉這人的身份,左晉第一眼看去,怕是只會感慨一句‘好一個溫潤如玉的儒家士子’,而不是認定對方有著人屠之名的邊軍武夫身份。
之所以面色惶恐到近乎失態,只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韓紹這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黃天道未來某種不忍言之的最終結局。
“不……不可能……”
身邊美人奉茶,韓紹就這么靜靜看著對方再次陷入失態的呢喃自語。
所謂擺弄于鼓掌之間,便是形容這種情況。
時間也不知過去多久。
當一旁那幕由法力構筑的畫面中,最后一名慶城世家高門的族人被鎮遼刀一刀梟首,鮮血澆灌在曾經象征著世族榮耀的閥閱石碑之上。
那一名名陣容依舊齊整的黑甲鐵騎,振臂山呼‘萬勝’!
那黃天力士左晉忽然笑了。
哈哈大笑的他,忽然一指韓紹。
“你說我黃天道與他們媾和,而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今日做出的一幕,也不過是為了爭權奪利、實現自身野心的手段罷了!又有什么資格妄言指摘我黃天道”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大雍忠良才是真正披著袈裟的魔王波旬!
只是被他披上這身袈裟的佛陀,不是黃天道、不是大賢良師,而是大雍、是太康帝那昏君!
好笑嗎
當然好笑!
而面對左晉的張狂大笑,一旁那氣度雍容、面容絕美的女子美眸含煞,道出一聲。
“放肆!”
卻被韓紹順勢阻止。
按住對方擺弄茶具的玉指柔荑,韓紹笑意不減地看著對方,道。
“你說的對,孤是有野心的。”
“甚至孤的目之所及,從來都不是這區區幽州,而是整個神州赤縣、整個天下。”
韓紹的語氣平淡,并沒有跟對方闡述他眼中的神州赤縣,并不只是這大雍兩京二十八州。
南疆妖國、北疆蠻族、四海汪洋……
無有窮盡!
這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說的天下。
可盡管如此,韓紹此刻在自己面對的坦誠,卻還是讓左晉震驚意外了一下。
張狂肆意的笑聲漸漸消止,左晉長呼一口胸中悶氣,目光直視韓紹,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