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下吏的那師侄信中所言,燕公自是圣明無二,下吏驟然讀信,恍惚間差點以為帝星北遷,天降圣天子于斯土了……”
聽著道誠這幽幽之言,韓紹眼神微瞇。
“那……此番汝親測于孤,又是如何感觀”
感受到韓紹身上升騰而起的殺意,道誠怡然不懼,只淡淡一笑道。
“燕公外有帶甲銳士,夫戰無有不勝,可謂武德充沛。”
“剛剛下吏幾次三番無禮冒犯,卻皆被燕公所容,可見燕公內亦兼修仁德。”
“如此內外兼修,已有圣天子之姿。”
韓紹樂了。
也勿怪乎他望氣士一脈百余年前,一朝萬劫不復。
這等蠱惑人心的話術,實在是禍亂之源。
若他為天子,也必將之視作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必除之而后快。
“若非你與周玄有那一絲同門香火情,單憑你這幾句話,已有取死之道。”
面對韓紹這話,道誠也樂了。
“燕公不喜歡聽這些”
韓紹冷哼一聲。
“這天下之亂,就是因為自以為‘天命’在身的人太多了!”
說著,又強調了一句。
“孤,從不信天命。”
道誠聞言哈哈一笑。
“燕公睿智,現在下吏倒是越來越相信周師侄的信中所言了。”
或許這世上的天命確實真的存在。
可當有一群人掌握了這天命的解釋權后,那這天命二字便不再可信。
道誠過去也曾篤信天命,可隨著他親自操弄‘天命’,他才發現這天命二字是多么可笑。
從不信天命
不信好啊!
不信就不會被私心欲念所蠱惑,更不會被他人愚弄,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機會坐實真正的天命!
道誠大笑間,隨即起身作揖。
“下吏今日興盡矣,就此拜別燕公。”
“待來日有機會,再與燕公品茗論一論此天命之道!”
韓紹白了他一眼。
“你這人當真是不知死,焉不知孤這個大雍忠良,對陛下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鑒”
對此,道誠卻是笑得更歡了。
這世上越是窮困潦倒,越是在意體面。
換而言之,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會強調什么。
“那下吏這顆頭顱便先寄存在下吏這里,燕公何時興起,想要取走,自取便是。”
“在此之前,下吏該說的話還得說,該做的事情,卻是還得做。”
話到此處,道誠臉上的神色漸漸黯淡、陰沉。
“畢竟道誠但凡一息尚存,昔日的幕幕種種,便會浮現眼前,須臾不敢忘卻……”
望著道誠緩緩消失的身影,韓紹眼眸微瞇。
“康成啊,你這師叔還真是……有些趣味……”
從堂中暗處走出的周玄露出苦笑。
“被仇恨蒙住了雙眼,他已經瘋了。”
對于周玄的評價,韓紹卻是不置可否。
說起來,望氣士一脈被屠滅已經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
能將這份仇恨延續百余年,他竟莫名有些敬意。
見韓紹對自己這話沉默不語,隱隱猜到了韓紹想法的周玄,趕忙勸諫道。
“君上莫要對此人予以太多的倚重……”
瘋癲之人,行事難以捉摸。
也許能夠成事,但也能壞事。
根本無法以常理度之。對于周玄的態度,韓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頗為玩味地看著周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