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轟——
城門轟地一聲重重閉合。
透過兩扇巨大門扉的縫隙,甚至能看到那些黑甲鐵騎有條不紊地誅殺著那些滯留門外的赭黃身影。
驀地——
身上黑甲被鮮血浸染的鎮遼鐵騎霍然抬首,正對上門內那一道道目光。
猙獰的黑色面甲下,那一雙眼眸沒有野獸的猩紅,有的只有冰冷的沉著、以及一眼便可明悟的嘲諷與不屑。
“幽蠻,真虎狼也!”
城中黃天軍將下意識呢喃自語一聲。
而隨著城門外的慘呼越來越微弱,直至再無聲息。
城門內原本的嘶喊嘈雜,也漸漸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死了,都死了。
一家子信道,奉黃天。
故大賢良師高舉黃天大旗時,父子、叔侄、兄弟、鄉人皆從黃天軍。
可現在他們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血親被屠戮……
“為什么將軍……”
出聲的那黃天道兵聲音不大,語氣空洞。
下令關門的黃天軍將輕闔雙眼,以此掩蓋自己的情緒,聲音漠然地回應道。
“城中不容有失。”
寥寥數個字音給出交代后,那黃天軍將轉身便消失在城門處。
因為修了一輩子道、又經年傳道的他,此刻竟有些笨嘴拙舌,實在說不出太多。
除此之外,眼下出城一策不成,他急著前去中軍稟告。
嗯,順便領罪……
望著主將消失的身影,剛剛親眼目睹兒子被斬的一名黃天道兵,忽然笑了。
“日日說煌煌大世,每每就是人人如龍……可吾子已死,成龍何用”
……
本想著出其不意殺傷一番那些幽蠻,逼迫他們不敢繼續這般肆意轟擊城頭。
可最終結果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四方城門齊動,皆是鎩羽而歸。
其中南門,要不是城中反應快及時派出強者阻攔,怕是只此一波便會被鎮遼軍殺入城中。
一時間本就有些萎靡的士氣,再次被削去一分。
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軍中那些核心高層卻格外沉得住氣。
在處置了南門守將、完成替補后,給四門守將唯一的諭令法旨就是——
守。
面對這樣的法旨,包括那名新任南門守將的四門守將彼此對視,盡皆有些無奈。
誰都知道,這看似簡單的軍令落在實處何其艱難。
可軍令就是軍令,容不得他們質疑。
故而在施了個道禮后,四門守將默然離去。
……
轟、轟、轟——
遠勝天地驚雷的轟鳴聲,仿佛沒有盡頭一般,晝夜不止。
就這樣,城頭上的黃天守軍熬過了這個太康六十一年的八月末。
整整兩日下來,城頭上呼嘯而過的虛空撕裂聲,以及隨之而來的磚石碎裂,幾乎沒有停歇過。
這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高聳嚴整的陰平城頭,一片狼藉。
曾經作為掩體的城垛幾乎被整個轟平。
乍一看去,像是整個陰平城被生生削去一截一般。
新任南門守將照例巡視了一番城頭,目光瞥見那些蜷縮著身軀窩在角落的道兵,本想說上幾句來提振士氣。
可張了張嘴,忽然想不出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