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很多人都是健忘的。
匆匆十年過去,隨著兀術部西進一路的連戰連捷,打下了龐大廣袤的肥美草場。
很多兀術部族人,已經漸漸忘卻了曾經在鎮遼軍黑甲鐵騎下瑟瑟發抖的恐懼。
不斷膨脹的地盤與部眾,給了他們充足的底氣與勇氣。
甚至在近幾年,已經有人開始暗自串聯,準備攛掇部眾停止西出,轉而調轉馬首一路向東重新打回故地,從雍人手中奪回他們的王廷。
“蠻夷畏威而不懷德,主人誠不欺我……”
兀術部族地。
僅次于可汗王帳的大帳中,臺吉放下手中的書卷,有些頭疼地揉揉眉心。
按他的性子,對于這些不安定因素,自然是除之而后快,斬草除根。
可他也知道,這其實是治標不治本。
畢竟以他的智商,哪能看不出來這股風之所以能夠刮起來,沒有人支持是不可能。
而這個背后支持的人,也不難猜。
必然是自己那位好安答,兀術部的族長金兀術。
“真是愚蠢的野心……”
臺吉嘲諷一笑。
也對。
那蠢貨終究是沒有真正感受過主人的偉岸與可怕,如今時間長了,曾經的恐懼與敬畏漸漸淡去,有些妄想也是正常。
想到這里,臺吉緩緩收起笑意,嘆息一聲。
“好安答,你可別逼我。”
說起來,他這輩子有兩位安答。
前一位,被他捅了個透心涼,然后斬下頭顱,親手擺在了京觀的最高處。
時至如今,臺吉依舊記得他臉上的表情。
著實有趣。
正微微出神之際,大帳外傳來稟告。
“頭領,博爾部的族姬帶來了。”
回過神來的臺吉,精神一振,示意他們將人帶進來。
不過在幾道身影走進來后,他卻是沒有急著端詳那位族姬的模樣,而是頗為惱怒道。
“沒有外人時,當稱本將為將軍!”
偏將,也是將軍。
這可是前些年主人親自替他謀的官職,于大雍朝廷正式造冊過的。
每次聽人這般稱呼他,他都有種難以言喻的爽感。
大抵是彼此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又同處兀術部這個虎狼窩,這些曾經的歸義奴兒彼此之間少了幾分過去的冷淡與戒備,多了幾分親近。
此刻聽到臺吉這話,不免感覺有些好笑。
“好吧,末將見過……將軍。”
見這些混賬如此敷衍的態度,臺吉有些氣惱,卻也沒工夫跟他們計較。
因為他此刻的心神已經被眼前的女子所吸引。
目光怔怔地看了這女子一陣,只見此女確可稱得上一句眉目如畫,特別是那一雙純潔無暇的眼眸,仿佛能夠攝人心魄一般。
只需一眼,便可讓人為之沉淪。
如今早已長成的臺吉不是沒有見過女人,也不是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
只是對于他而言,那些女人不過是自己閑暇時把玩的物件罷了,縱然辦事時一度歡愉,卻從未被他放在心上過。
可眼前的女子不一樣。
此刻的他只覺自己那顆向來冰冷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起伏。
良久之后,勉強回神的臺吉,終于開口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面對這個屠滅了自己部族、殺了自己父親的惡魔,尚在少女年歲的博爾氏女子那雙純潔無暇的美眸里有仇恨、有惶恐與畏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美貌也是一樣。
若是沒有強大的力量作為后盾,越是美貌,越是天大的罪過。
可惜過去的她不懂這個道理,自己那個自認武勇的族長父親同樣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