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冬雪遮住了琉璃金瓦,卻遮不住這連片宮闕的巍峨。
或許太康帝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還能重新回到這里。
當大行皇帝的梓宮,從南宮移駕至北宮未央宮時,不管四周簇擁的臣子心中怎么想,明面上還是做足了功夫的。
不但人人麻衣裹素,不茍言笑。
整個未央宮也被裝點得一片縞素,盡顯深沉與肅穆。
期間,不是沒人疑惑過,上官鼎為什么要多此一舉要將太康帝梓宮移駕這未央宮停靈。
對此,上官鼎給出的解釋是,“未央宮才是正宮大殿,陛下移駕至此才是正理。”
嘴上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可實際上他是心虛。
尤其是當李瑾那老閹奴在伺候完太康帝更衣后,當著自己的面于太康帝靈前自戕,甘泉宮中憑空刮起的那股陰風,竟連他的修為都感到了幾分不適。
生怕太康帝臨死前在南宮留下了什么后手的上官鼎,這才不得不將靈駕移到了北宮。
無它,求個穩妥罷了。
……
人皇大行這種事情在大雍一朝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了。
太常寺的禮官也算是輕車熟路。
一應禮制布置下來,誰也挑不出錯來。
畢竟不管生前如何,他姬太康也是人君、人皇,這個時候出了差錯,丟的也是他們這些人的臉,所以倒也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敷衍。
而等到一眾皇子在姬氏皇族的簇擁下匆匆趕來的時候,太康帝的梓宮靈柩已經被請至內殿安放。
其實他們本不該來得如此之遲的,只不過在甘泉宮那邊撲了個空。
慌忙轉至北宮未央宮這邊時,又被北衙禁軍那些混賬刻意刁難了一頓。
所以不少人來時,神色悲戚中都夾雜著幾分怒意。
等看到上官鼎那賊子此時竟就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龍首帝座之下,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等人,這股壓抑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
“上官鼎!你放肆!”
“帝座之側,人皇禁地!”
“莫不是你欲篡而居之?”
面對這頂扣下的大帽子,上官鼎面色冷肅,心中卻是哂然。
‘難道本相這么些年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上官鼎微瞇眼眸,視線掃過一眾姬氏皇族,最后落在那些被簇擁在中間的帝子身上。
片刻之后,眼中閃過一抹不屑與藐視。
姬太康在時,他行事尚需忌憚三分。
如今姬太康早死,這些尚未真正長成的乳臭小兒拿什么跟他斗?
就好比此刻,面對這樣的指摘,甚至他甚至不屑于親自開口辯駁,
“你們才放肆!”
廷尉何楷指著那些姬氏皇族,冷聲道。
“陛下剛剛大行!你們不思前去陛下靈前悼念,竟還在這里大聲喧嘩,狺狺狂吠!”
“你們眼里還有沒有大行皇帝陛下!還有沒有身為大雍皇族的體統!”
面對廷尉何楷的倒打一耙,一眾姬氏皇族氣得臉色青紫。
正要開口與他辯上兩句,卻聽何楷接著便道。
“再者!陛下臨終前留有遺詔!詔令我家丞相為輔政!”
“在新君繼位前,朝政皆由我家丞相一言而決!”
身為廷尉,九卿重臣。
一口一個‘我家丞相’,形如上官鼎座下忠犬。
可此刻的一眾姬氏皇族卻是顧不得鄙夷此人的下作嘴臉,在聽聞這話后,全都臉色驟變。
“輔政?這怎么可能?!”
荒唐!
太荒唐了!
陛下生前與上官鼎這賊子勢同水火,明里暗里斗得你死我活,又怎么可能留下遺詔將如此重任交由這逆臣!
“狗賊!你敢矯詔!?”
矯詔?
矯了又如何?
看著一眾姬氏皇族怒目而視、驚疑不定的神色,大殿上的一眾朱紫黨羽相視一笑,神色莞爾間盡是戲謔。
“莫要胡言,你說我們矯詔,可有證據?”
廷尉何楷這話說完,臉色陡然一沉。
那雙宛如鷹隼般的眼眸,森寒一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