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數日。
六月十二。
冀州黃天軍還是敗了。
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累積成山……
用言語來形容這一戰的慘烈,著實有些蒼白且單薄了。
當馮參親手斬下對面冀州渠帥的頭顱時,饒是這廝殺性滔天、行事素來肆無忌憚,還是免不了有些唏噓。
“我家君上信義仁德,并未想要對你們黃天道斬盡殺絕,你們這又是何苦?”
神魂尚未徹底隕滅的冀州渠帥淡然哂笑。
“你有你的忠,貧道也有貧道所信之道。”
“今殉道而死,死得其所,有何惜哉?”
馮參搖頭,嘆息道。
“我非惜你,只是惜這數十萬枉死士卒,他們何辜?”
冀州渠帥聞言,斷首之上的蒼白面色一僵,默然無聲。
馮參本想聽聽對方如何回應,可再抬眼卻見對方已然寂滅了神魂。
很顯然他這個問題,對方并沒有答案。
又或者說,他并不想回答。
不過這些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數十萬冀州黃天軍全軍盡喪,作為黃天道腹心所在的廣宗城已經近在咫尺。
只要攻下廣宗,誅殺賊首張顯三老道。
這場波及大半個天下、一舉撼動大雍根基的黃天之亂,將再也不足為慮。
而到時候他家君上徹底站在這天下的最中央,受天下之人矚目!
……
鎮遼軍在前推。
而韓紹其實一直跟在鎮遼軍后面,一路前行。
只不過這一路,他并沒有隱匿在云端之上,而是一如凡俗王侯般乘坐著輦車緩緩而行。
禮制:天子駕六,諸侯駕五。
五馬拉輦,通行無忌。
韓紹也并未僭越逾制。
只不過替他拉輦的這五匹戰馬有些特殊,并不是尋常的遼東大馬。
而是個個頭角崢嶸,身具龍相。
對此,化作龍紋烙印在山河袞服之上的烏騅敖烈,不禁有些自鳴得意。
因為這五匹神駒龍種都是祂當年努力的結果。
這樣一來,就算祂日后沒辦法替主人代步而行,也不算是將這肥水流到他人的田地里。
有這些子嗣后輩替他子承父業,主人身邊最親近的終將有祂敖氏一門一脈的一席之地!
就算日后有什么神鳳、麒麟之類的妖艷賤貨,也別想染指祂這一門的肥差!
而韓紹自然不知道這孽畜背著自己的長遠‘算計’,更不知道這狗東西竟然準備將給他代步當成了世襲罔替的‘職業’傳承。
此時他只是有些感慨李文靜那老貨的摳門。
當初他拉著烏騅去配種,如今才給自己五匹充門面,剩下的竟然被他全部送去了稷下學宮。
美曰其名,是替自己打點。
可現在的韓紹又哪里需要看他稷下學宮的臉色行事?
其實不過是他自己想討無崖山那老怪物的歡心,以此謀求重新歸列學宮門墻罷了。
只不過韓紹看在他于自己而言,確實卓越功勛,又兼有幾分不菲的過往情意在,看破不說破而已。
前方親衛鐵騎無聲開路。
韓紹順手撩起車輦的紗簾,往外看去。
入目之間,只有凋敝與蕭索。
微微嘆息一聲。
“興,百姓苦。”
“亡,百姓更苦。”
事實證明,以撼動大雍天下的本事相比,黃天道在治世一道上實在是差了太多。
至少這十年過去,取代了蒼天的黃天之下,這些黎庶蒼生并沒有活得更好。
“賜糧。”
口出諭令,言出法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