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間,在金丹境已然浸淫多年的公孫牧便感覺遍體生寒,無論怎么挪移身形,身后仿若都被無形的黑眸凝視一般,無法掙脫。
那黑眸雖然無緣得見,但他確信那兇物一定就在左近,甚至聽得見那無聲的喘息,體味得到那微熱的氣浪。他不由得背后冷汗涔涔,匯作令人心躁的溪流汩汩流下。修士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刻,他已然成了強者眼中的獵物。
無法掙脫么
心如電轉,求生的欲望壓住了紛亂的猜度和僥幸,公孫牧右手猝然催動,早已扣好的一枚半透桃心玉片登時激發,彈指間,溫潤卻凝實的五彩華光從周身各處奔涌而出,將其團團護住,不留一絲匝縫。
這是他壓箱子底的寶貝,平素藏在一枚樸實無華的袖扣之中,因而躲過了元嬰修士田義成以及司馬寇南的探視,當然,他知道自己的手段絕無半點高明,一切的根源在于,對方未將自己這等實力放在眼里。
否則那枚得自無量城北的古怪碎片,也不可能幸免。
他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手腕上,原本流淌釉青斑紋的手環,此時此刻,那斑紋竟然已經盡數變淡。
被那古怪的碎片最終破壞了么
公孫牧既驚又喜,手腕處靈力噴涌,那限制自己的骨玉手環登時因勁力崩解,化作大小不一的碎塊,而與此同時,他忽然聽得下方一陣潮水涌動的急響。
噗
一只接近二階的海獸猛然向上躍起,頭部的觸須根根聳立,激發大團冰冷的水花,四外飛濺。剛剛擺脫手環窠臼的公孫牧下意識動用手段彈壓,周身的五彩護罩給了他些許安全感的同時,更能增強術法的威能,這也是他心中得意所在。
然而更多的海獸,如驚弓之鳥,接踵躍起。
公孫牧方寸大亂,趕緊催動周身靈力,想要遁離此間,周遭的空氣卻驟然凝實如緞,稠密感更勝下方翻騰的海水。
血霧
他睜裂的眼角,只來得及瞥見那最下方的雜色海獸,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伴隨著裹挾齏粉的血塊,成為另外一種生機盡失的存在,那血霧迅速蒸騰,不斷向上延伸,直到公孫牧自己也被吞沒。
那引以為傲的五彩護罩,也如泡沫般消融于無形。
此刻風竟然停了。
在這時間幾乎凝固的片刻,在空茫且晦暗,混雜著無數海獸血肉碎片的大海中央,一枚赤紅的,只得拳頭大小的珍珠冉冉升出,那抹赤紅來的嬌艷,裹挾著少許但卻凝重的靈氣,充斥著躁動的生命氣息,偶爾躍起,偶爾翻騰,猶如不定性,縱情玩耍的頑童。
一聲低沉的淺唱,又似令人無法理解的念誦,從那寶珠之上泛起,如音波卻又不可名狀,讓人無法直視的魑形花紋在寶珠上綻放,點點星芒飛濺,周圍的血氣似乎沾染上了這種沒來由的狂躁,又似已然找到早已命中注定的主宰,瘋狂的向那寶珠撲來,迅速堆疊,化作一團蠕動的紅黑色血肉,直到最終凝練成八尺長的人形。
那空無一物的白凈臉上,旋即有了五官的形狀,初時,竟有幾分公孫牧的模樣,然而待周圍的禁錮散去,卻又混雜了敕力玄虎心的相貌,他似乎對此有些不滿,修長的右手在臉上隨性的揉了揉,登時便改了形貌,再無之前的半點痕跡。
“這才是我”
“皮囊雖然差了些,也不完整,但終歸是我自己的,和那棄我而去的敕力玄虎心,再無半點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