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離,白日里蒼翠的山體染上了黑墨,匍伏在那里好似黑夜里的怪獸,時不時響起的蟲鳴提醒著眾人身處的時節。夜梟站在樹枝上,偶爾發出瘆人的怪叫,隨即在草叢沙沙的響動聲中飛撲下去。
官軍營寨扎在猿臂寨東南方位,中央大帳處本該燃著火把,因高封說有光亮睡不著盡皆拿走,失了光芒的夜里,大帳中有荒唐的聲音傳出,值班的軍士自覺的走向一旁站了,只是每個人臉色不是很好,隱有嫌惡欲嘔之態。
黃魁在大帳對面無法睡下,白日間外圍斥候損失慘重,對方亦是穿著緋紅軍衣形似宋軍,卻連究竟是誰都未能探知,只知絕不可能是任何州府同袍就是。
若是往常遇上這種事,當是先不管那許多,直接大軍壓上,將人堵在匪寨中,偏生大軍因著知府大人命令停在此處不走,讓人越發心中沒底,只希望今晚平安無事。
雙眼望著黑漆漆的帳頂,耳中似是隱約能聽到對面大帳的聲響,想起白日間太守身旁那兩個俊俏小廝,不由心中一陣翻騰,光著上身的身影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要起身提醒外面加強防備,瞬間又卸了勁兒躺倒,卻是他想起晚膳后已經提點多次。
該是……沒事吧?
這伙匪人應是沒那般大膽夜晚襲來才是。
可……若是來了怎辦?
……營寨中有五千大軍,應是應付的來。
唉!真想知曉對面到底是何方賊人?這等知己不知彼的態勢真讓人心焦。
唉聲嘆氣中,這兵馬都監終是操心的事情過多,快兩個時辰后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而高封的大帳,也終于消停了下來。
……
夜靜謐下去,變得深邃起來。
高大魁梧的身影牽著馬匹緩緩走上山丘,一人一馬站在高處,望著下方火光點點的營寨默默觀察。
他身后,二百余騎士正在此等待,一匹匹戰馬拴在樹干上,晃動著尾巴,驅趕著嗡嗡飛動的蠅蟲,偶爾挪動下腳步,騎士則是閉著眼倚在樹干上抓緊時間休息,也有腹中饑餓的,掏出荷葉包裹的飯團子賽入口中咀嚼,隨后和著水吞咽下去。
谷——
谷谷——
有數聲鳥叫聲由遠及近傳來,蕭海里靠近低聲道:“首領,縻貹已到達山下,等待哥哥命令。”
“讓他等藏好抓緊休息。”沉默的身影將畫戟從赤兔身上解下,放在地上,坐下靠在山石上,看著下方燈火不明的營寨,口中吩咐:“依著計劃,寅時發動進攻,滅此朝食。”
身后有人將手籠在嘴邊,發出幾聲鳥叫,隨后幾聲回應越傳越遠。
黑夜安靜下去,呂布頭靠大石閉上眼睛,聽著夜晚森林里奇奇怪怪的聲響,那新打造的方天畫戟在他身旁,壓住了青草。
又不是第一次帶兵,緊張、激動的情緒早已磨滅,剩下的只是一種心如止水的感覺。
值夜的人員警惕的望著四周,同袍將性命托付給了自己,自是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平旦初時,有人叫醒余呈,少年睜開眼睛,有些迷離,狠狠甩了自己兩巴掌,疼痛刺激著臉部的神經,有些紅腫,當下站起抻了個懶腰,走向呂布。
“哥哥,時辰到了。”
虎目睜開,呂布蹲身拿起畫戟,高大的身形轉了過去。
后方,寂靜的林中,本是坐臥的身形盡皆站了起來,神情放松,眼神兇惡。
谷谷、谷谷——
約好的信號次第傳來,呂布抬起手示意暫停,那邊蕭海里上前低聲道:“首領,可要派人去看看?”
“且先等著,縻貹那邊應是有新發現,他自會派人。”
沙沙沙——
一連串的腳步聲將眾人視線吸引過去,隨即一聲鳥鳴響起,示意是自己人來到,不多時,一斥候從山丘下跑上來。
……
時間往回倒一倒,天色依然黑暗,軍中負責伙食的人三三兩兩爬了起來,磨磨蹭蹭穿好衣衫,隨即提起水桶挑了,一個個走向太平車子,將水桶扁擔放上去,又牽了馱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