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上游,云絮被風推著在天空掠過,夕陽之下,水鳥低空飛過,發出兩聲尖鳴,撲棱著翅膀破開水的瞬間將魚抓起,掙扎的魚身甩出一串水珠,在彤紅的殘陽下下泛著赤紅的光芒。
梁山艦船停靠在一處水灣之內,旁邊三面都是密林,正擋住遠處的視線。
閑聊、釣魚、搬運物資,船上的水軍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時不時爆出一兩句粗口,隨即不知誰說了什么引來一陣轟笑。
遠處的水面上行來幾艘扁舟,不一刻,尖銳的哨音在空中響起,聽到聲音的寨兵放下繩索,下方外出的斥候拽著繩子幾下攀了上來,隨即精悍的斥候統領走入船艙。
殘陽漸漸在遠方沉了下去,殘存的光芒照著幾艘艦船,漸漸拉下深色的夜幔火把的光芒照耀著甲板,一盞盞燈火在船艙中點起,有說話的聲音在主艙中回蕩。
“首領、軍師,俺探聽到的就是這些。”
杜立三站在下首的位置,將今日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說的清楚,隨后垂手站在那邊等著。
“奔波一日辛苦了,且先下去歇著吧。”端坐的呂布點了下頭,神色溫和的吩咐一句,這斥候統領趕忙謝過,隨即離開船艙,將空間留給屋內的人。
“倒是沒想到這江州發生如此多事。”李助齜了齜牙,看向上首的身影:“哥哥,似此下去多半江州地界要被人吞了,我等可要有所行動?”
呂布眼神一動,看向那邊:“李助兄弟可有甚高見?”
“倒是有個想法,我軍人數此次來的不多,只縻貹兄弟麾下三百人,外帶小七、小五兩兄弟手下水軍。”瞇起的眼縫露出黑色的瞳孔:“過江龍與地頭蛇相爭,必有一傷,我等興許可以做一把獵食的黃雀,只是何時介入卻要拿捏好。”
燈火搖曳一下,呂布轉眼盯了下那邊昏黃的火光,思忖一下開口:“未必不能,只是兄弟也說了,他等卻是有個地頭蛇……”轉來的目光若有所思:“你說……那地頭蛇知道我等在此嗎?”
李助眉頭一挑,思索一番,緩緩點頭:“甚有可能,我若是他等,在這節骨眼兒上知曉有外人打探,定會廣撒耳目,興許我等停留之處已經暴露。”
“讓下面兒郎多加戒備,興許那什么李福已是偵知到此處。”
“小弟去做。”李助點點頭,想了下:“不若順便也打探下那摩尼教何在吧,這伙人也是不省心的。”
“摩尼教?什么來頭?”有些詫異的看了那金劍先生一眼,聽名字似乎是個宗教,只是……能有那張角鬧的厲害?大漢十三州,一朝波及八州,每郡每城告急之事仿若昨日,若是這伙人能似蛾賊一般……
李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想了幾息:“小弟對其知之不甚深,只知這伙人信奉的是外來宗教……”
呂布那邊皺起眉頭,李助看的分明,笑了下道:“哥哥可莫要小瞧這外來教派,經過數百年發展多有吸收中原教派文化,已是獨樹一幟,這伙人最擅鼓動人心,聽聞不光鄉間愚夫愚婦信奉,甚至有秀才、吏人、軍兵亦相傳習。”
上首高大的身形微微傾了過來,神色間有種李助看不懂的期盼,只是嘴中繼續道:“小弟以前聽江湖上朋友說,這摩尼教信奉的神被稱為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之稱,其教中信徒常穿白衣烏帽,教中使者居于鄉村,常建立屋宇,號為齋堂,又聚集侍者、聽者、姑婆、齋姊等人宣揚教義、專為愚弄那些信徒男女,更是鼓吹不食不潔之物,不能吃肉、喝發酵的飲料、夜聚曉散,是以有食菜事魔之說。且小弟聽聞這個教派在各地稱呼多有不同,淮南謂之二襘子,兩浙稱呼牟尼教,江東叫做四果,江西說是金剛禪,福建又稱明教、揭諦齋之類,端的是變化萬千,只合起來,勢力卻是不小。”
呂布靜靜聽著,待他停下,卻是開口道:“可聽聞他等有甚歌謠傳出,譬如……‘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或者……”看著金劍先生的眼神明滅不定:“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類的?”
李助摸著胡須的手陡然停住,瞇成縫的眼睛睜開一絲,低頭思索半晌道:“可惜……小弟并未聽聞他等有甚動作,只知因花石綱一事江浙一帶多有民眾信奉他等,其余的……”緩緩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呂布坐正了身體,眼神定了下來,點了點身旁的扶手,篤篤的聲響中開口:“就按兄弟說的,先去探查一番吧,此事你去安排。”
“該是如此,小弟領命。”李助拱手應是。
說完的同時,兩人看向艙門,外面的腳步聲一停,敲了幾下大門,打開的瞬間,滕戡的腦袋伸了進來:“哥哥,該用晚膳了。”
“走吧。”呂布站了起來,朝外走著:“先吃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