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西移,弱下來的天光依舊明媚,卻少了灼熱的炙感,下方一塊塊農田依舊翠綠,只是少了耕種的農人,一簇簇身穿緋紅的軍士聚集在一起,混亂的聲響發出。
“那定是宿家女娘!這里誰不知她桃花女的名號,又最是擅長馬上飛叉,對……對、對!她也會槍法,這人的死……全是那宿家所為!我要去稻田務面見諸位相公訴說!”風會一臉狼狽,那胥吏是因他扯動而死,有的是人看見,如今只能拼命往宿家身上潑臟水,只是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是事實,頓時激動起來:“如今姓宿的在……”
打眼一看,頓時住了口,卻是發現適才在此糾纏的一眾富商都跑了開去,就是宿大官人也沒了影蹤:“該死,沒了,定是畏罪潛逃!”
那邊官軍指揮使一個勁兒的抹著額頭冷汗,這稻田務夙來行事霸道,如今死了個人在自己帶的營中,那還不找機會扒了自己皮去?冷不丁聽得風會喊聲,頓時猶如抓住救命稻草,心中忖道有個疑犯就比沒有強,當下附合道:“對,定是那什么女桃花做的,當真大膽,竟敢沖擊官軍,定要稟報太守相公將其緝拿歸案。”
“桃花女……”風會在旁邊糾正一句。
“對對,桃花女。”指揮使點點頭,心里頓時有了希望,雖然免不了責罰,好歹不用刺字發配遠惡軍州了。
風會見他走神,連忙又提點一句:“還有她爹。”
“對,還有她爹。”指揮使急忙附和,牽扯的人越多,他的罪就越小,此時巴不得將滿城的人當成嫌犯對待,到時再上下打點一番,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算是安全了。
至于去追宿金娘的趙立……
早讓他故意忘在腦后,這人是個能打會做的,雖是個十將,手下士卒卻多有信服他之人,就連幾個都頭中也對其有好感,是以這指揮使早就看他不順眼,此時遠遠見他被帶走權當沒這回事兒,回不來最……
等等,或許可以在這事上做個文章?
就說他因私情私放女嫌犯又去投賊,到時也給他一道海捕公文下去,讓這廝再也回不來,如此豈不是美?
他倆這一開口一附和,其余幾個胥吏頓時也互相看了眼,點點頭:“風大官人說的不錯,當是宿家做的,我等當稟明相公,將其抄家充公。”
幾個主要的達成一致,頓時連聲吆喝著回城,幾個與趙立交好的將官過來問詢,卻是被指揮使呵斥退下,只得不甘心的后退下去,表情上多有氣憤之色。
不過小半個時辰,這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收斂了尸體,又將傷員帶上,垂頭喪氣的踏上回城的路途。
比及回去,已是哺時左右,那指揮使安排了副手帶人回軍營,自己則是同著風會連同一眾胥吏趕往府衙。
不久,有震怒的聲音在府衙與稻田務署衙中響起,持著抄家之令、海捕公文的捕快、衙役在集結。
黃昏之時,有巡檢司的都頭帶著太守之令匆匆領人出城匯合了想要戴罪立功的指揮使,昏暗的天光下,人人面色深沉。
……
漆黑的夜晚在趕來的路上,西邊的天空還殘留著最后一抹紅云,黑色的烏鴉發出幾聲嘎嘎怪叫,扇著翅膀飛到樹梢上,歪著頭看著下方的人類,等待他們今晚將殘羹剩飯扔出來,那將是它的口糧。
炊煙裊裊中,不大的營地里燃起數堆篝火,有人在將米糧放入鍋中烹煮,順手又切了些菜蔬和醬肉進去,不多時飯香在營地飄起,眾人都帶著笑容將盛滿的飯碗接了過來,唏哩呼嚕的吃著,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今晚,可能會有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