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最近頗為頭疼,自去歲起李福便逐漸淡出揭陽嶺這邊的江湖人視野,私鹽、魚市、碼頭等處的“活計”全都交給了這混江龍去打理,他自己則是偶爾乘船在江上漂著,時常是睡到哪算哪,漂的遠了就再劃船回來。
只是這般輕松的生活下,卻是李俊扛起了水上的一應事宜,同柴家合作的私鹽路子,潯陽江所有魚伢的扛把子,就連碼頭那些抗包苦力是否能攬到活也要看他的眼色,只是這般過了段日子,讓李俊難受的卻是他這條路發展的到頂了。
上不能入官場大老爺們的法眼,下不能讓穆弘、穆春哥倆俯首,就是城里也有個叫馬雄的,仗著他家大哥在軍中,找了個衙役的差事,自己拉起一幫閑漢收取錢財,與穆家哥倆斗的同時,也讓城外的李俊恨的牙癢癢,無他,進城賣魚、送貨的人都要被他再剝一層皮,久而久之有人就怪他混江龍不頂事兒。
偏生馬雄后面是官府,不好冒然下殺手,他還沒做好與官府翻臉的準備,畢竟落草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皆有的。
蹲在船頭,李俊看著江面上的倒影有些無奈的摸摸自己亂糟糟的胡子,這兩日事情多的都沒時間打理胡須。
耳邊傳來劃船的聲響,李俊轉頭看去,童家兄弟正一路劃過來,見著他,童猛從船上跳過來:“俊哥兒,大事情。”
“什么大事情?”李俊看他興奮的樣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私鹽剛賣出去,最近天氣轉暖方才開始打魚,碼頭也波瀾不驚的,哪里有什么大事?
念頭剛一轉動,就聽童猛在身旁道:“是下面撐船的兄弟說的,適才接了三個客人渡江,其中一人是江湖上名頭極大的山東及時雨宋江宋公明,小弟聽了就過來告知你。”
“宋江?他來此做甚?”李俊站起身,眉頭皺起:“山東隔的這般遠……”
童猛不以為意:“隔的遠,那呂布不也一樣來了,還帶著那般多人一塊兒。”
李俊張張口想說不一樣,仔細想想好像又沒甚不同,干脆閉嘴,耳中聽著他道:“況且那宋江應該是發配過來的,臉上刺著金字呢,言語間說是要去江州。”
“刺配?”李俊詫異的說了一句,看著對面伙伴點頭,摸著下巴想了想:“那八成是去對面江州了,呵,聽說他曾在官府做事,若是沒犯事我等也不好貿然結識他,如今既然是刺配過來,不妨過去認識一番,結個善緣。”
“如何結識?”童威停了船跳將過來,正好聽著他這句:“總不能直接上去找人說你是個好漢,咱們想與他結識一番,如此豈不是太丟俊哥兒你的份兒了。”
李俊想了想,一拍手:“有了,他要去江州,定是要從揭陽嶺過,那邊酒店已經開起來,史全在那打理,嗯……”,轉頭看向童猛:“他什么時候上的岸?”
“剛上的,不足盞茶功夫。”
“好,你二人抄近路去那邊,讓史全想辦法留他一下,俺馬上到。”
這個倆應了一聲,連忙搖著擼飛一般跑了,宋江此時哪里知道有當地的惡霸想要“認識認識”他,仍是不緊不慢的走著,嫌累了還在路邊歇一歇,反被后來出發的童家兄弟抄近道趕了過去。
等他到了揭陽嶺酒肆,正好又累又渴,看著高處挑著酒幌,當即大喜,三人上前吃喝一通,卻不妨那金鯉魚史全是個不怎么會客套的江湖人,覺著嘴笨,憑唇舌留不住宋江,干脆一包蒙汗藥下去將三人放倒,自己搬把躺椅坐在三人身旁,一邊搖著,一邊唱著勾欄里聽來的小曲兒等著李俊過來。
后邊沒走童猛出來見狀也是無奈,干脆眼不見心不煩,自己去另一桌坐了喝著酒水,一邊拿著宋江三人的包裹翻著,待看了公文,確定是其人方才舒出口氣,踢一腳史全讓他過來陪著喝酒,一時間兩人談天說地,劃著拳好不快活,就是旁邊桌上有三個睡死過去的人怎么看也不協調。
也就是將將天黑,李俊和在半道兒等著他的童威一起過來,此時這混江龍換了一身錦衣,面上亂糟糟的髭須刮的干凈,只余打理得體的短須,他又是這潯陽江畔與揭陽嶺的一霸,自然養出些許氣勢,看上去平添三分威嚴感。
童猛、史全兩人收了吃喝,李俊上前叫醒宋江,一通話語說下,幾人也是義氣相投,說的痛快,李俊當即改變主意要他們留宿一宿。
當晚在這混江龍的極力挽留下,張千、李萬戰戰兢兢的擠在一間屋里,聽著外面宋江時不時的與這些江湖好漢談天論地,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江州,只是比及第二日天明,看著李俊送上的金銀財物,又恨不得宋江能多留兩日,只他二人說的不算,終究是跟著宋江離開揭陽嶺。
這倆差人滿心以為可以一路順當的跑去江州,卻不想在山下的揭陽鎮又是一驚,好在宋江也是名頭夠大,同著穆弘、穆春、薛永相交竟是反客為主,一直到李俊、童家兄弟得了信兒又來著縣城與他等一起相聚了近月,方才拿了大包的金銀,與眾人灑淚相別,離開這小小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