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遠城墻下,穿著遼軍戎裝的士卒拎著刀槍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視野里,持續了兩天的攻城在季春壬辰這天下午,經過長時間的鏖戰再次短暫的結束。
燃燒著火焰的城門樓正被士卒撲滅,被砸的千瘡百孔的房屋已經無法使用,一具具尸體被推下城墻,地上、死尸上,完好的箭矢被人撿起收攏,斷裂的扔入木筐中,被人抬著送下城頭,以便揀選完好的箭簇再次使用。
城門打開一條縫隙,沉著臉的金軍士卒快速的跑出去,將擂木、石塊重新收回,有人藏在陰影中注視著遠方,口中不斷催促著“快些!再快些!”,恨不能一把將外面的物資全部帶回城中。
城墻上,完顏銀術可一身甲胄沾染著斑斑血跡,疲乏的拄著刀站在女墻邊,看著下方滿地的尸體臉上抽搐一下,瞭望著遠去的敵軍輪廓,又看看與城頭平行的夕陽,半晌開口:“該死的,這都什么事兒!遼人瘋了,怎地這般不要命!”
連續兩天高強度攻城戰,雖然未讓敵軍攻進來,卻也讓他手下士卒損失慘重,攏共一千五百的守城士卒,損失了四百余,剩下的也不過有幾十名幸運兒沒受傷。
甚至因為拋石機的緣由,城內百姓也跟著受罪,大量房屋被敵軍摧毀不說,他為了守城,也下令強拆了不少民居,房梁成了擂木,房瓦成了御敵的石塊,而在最危急的時刻,他還帶著親衛隊上城墻廝殺,若不是他也是武藝高強的悍勇之輩,差點就戰死當場。
“來人,趁著敵人退下,再次突圍去黃龍府告訴勃極烈,就說遼人大舉來,請他快些派人前來援救。”話語頓了一下,完顏銀術可繼續道:“告訴他,城內守軍大半被調出,且糧草不足,若是三天后還沒人來援,就不用來了。”,扭頭一字一頓的道:“直接給俺收尸吧。”
有勇猛之士聽令奔下城頭,騎上戰馬順著開啟的城門而出。
完顏銀術可一拳砸在城頭上,帶有血跡的臉龐微微發紅。
靜遠城東南就是黃龍府,東面則是完顏杲的賓州,現在他最擔心的,遼賊這次來的人多,兩日的攻伐城池內的虛實約莫已經被試探出來,若是他等晝夜輪替來攻,那……
背脊有寒意升起。
……
夜幕降下來,攻城暫歇,怨軍大營內,一股金瘡藥的氣味混著血腥氣在空中彌漫,篝火一簇簇的旺盛燃燒著,郭藥師站在營帳中,對著桌上用簡易石塊堆著的城池皺起眉頭,連續兩日攻城,城內的金軍竟然還能支撐,讓他意識到之前想的過于簡單,契丹人敗給這支蠻人組成的軍隊乃是正常的,若是全盛時期,怕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撤退。
“大帥。”甄五臣走了進來,抱拳一禮道:“今日傷亡有千人左右,算上昨日的……”,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兩天有近三千人折在這城下。”
“不過咱們也快要打下來了,不是嗎?。”郭藥師用石頭往石堆上一砸,嘩啦一聲,代表靜遠城的石堆散落,他回過頭一笑:“兩天……他等在這城中也只兩千人左右。”
甄五臣歪了下頭,也露出笑容,視線里,這位統帥走了過來,拍拍他肩膀:“準備一下吧,我等人多,連日作戰也完全能輪換的過來,既然他們人少,那就怪不得他人了。”
走動一下,轉身回去帥位:“傳我命令,擂鼓聚將,今夜讓那金人無休!”
咚、咚咚——
鼓點在大帳外響起,不一時,腳步聲匆匆在帳外響起,一個個頂盔摜甲的將領壓著劍柄跑了進來,有發布命令的聲音在帳中回蕩。
……
夜色深沉下來,疲憊的金兵扛著兵刃在城頭巡視著,兩日的激戰,幾乎讓這些守城士卒人人帶傷,這些尚能走動的兵士身上裹著白色的布條,有的因為傷處一直滲血,已經染成褐色,黑夜看去,土黃色的衣裝上黑漆漆一片。
城外,黑夜讓人心中一直打鼓,長久的凝視甚至有種哪里都有人影在走動的錯覺,不少巡邏士卒都是看一會隨即轉移開視線,繼續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