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綿數里,呈方形的戰場,超過兩萬人的聲浪撼動了整個天空,由張近仁、高可立率領的義軍在其余兩門接連受挫,鏖戰的鋒線在潰敗,急的兩人連連大吼,親自提兵上前,卻仍是上不去嘉興城墻。
人海之中,身形高大的貝應夔喘息著抓著自己長槍,另一手持著一面盾牌隨意的放在身側,空中有箭矢射過來,他站著沒動,看著他下墜扎入土里。
雙臂沉重的幾乎快要抬不起來,耳中喊殺聲、吶喊、慘叫之音都快變成模糊的低音。
血水夾雜汗水,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這壯漢吸口氣,“啊——”一聲狂野叫聲:“攻城三日,我等卻仍在城下磨蹭,如何對得起死去的上千英魂!”
猙獰著面孔將長槍舉起:“是漢子的和我再沖一次,宰了上面的狗官!”
在他身邊數百人聞言都嘶喊出聲,竭盡全力的掙扎站起,疲倦的身體似乎重新注入了活力。
然后跟著貝應夔發足狂奔,他們是跟著前者最先攻入杭州的隊伍之一,杭州那等繁華之所都被拿下,這小小的嘉興卻阻礙了步伐,豈不是可笑?
城墻上的,不過是一些吃了虎膽的綿羊,只要剝去他們的膽,就會重新變成任人宰割的羊羔。
數個時辰的廝殺,義軍數萬人里有一些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輪換著上前廝殺,轟轟轟的狂奔聲瘋狂踏過地面,在門板、盾牌、自制團牌的掩護下,朝著城墻發起有一次的沖鋒。
“殺——”
腳步、吶喊猶如席卷而起的巨浪,下一瞬,前方的身影舉盾在頭頂,后面的同袍大張著口,發白的唾液掛在嘴角,雙目通紅,挺著樸刀、長槍緊跟在后。
嗖嗖嗖——
箭雨如期而至,砸落的瞬間舉著盾的身形站住,不少后方跟進的義軍蜂擁跑至其后,隨著箭矢升上高空開始加速墜落下來,血花在人群中綻放。
有堅硬的箭簇射穿有些老舊的木板,下方舉盾的漢子慘叫一聲,被扎入胳膊大腿,堅持不住的一刻,更多的慘叫在他身邊響起。
然而這只是滄海中的一粟,視線拔高上去,射過來的箭雨就如落去海里的雨滴,濺起一番漣漪,卻仍是阻隔不了海浪的卷起。
洶涌的巨浪拍在城墻,濺起點點血色浪花,僵硬的人影掉落下去,激起更大的吶喊聲,連綿不斷的撞擊過來。
雙方射出的箭矢、扔下的石塊,瞬間砸倒無數的身影,悍勇的身影從木梯跳上城頭,高喊著將長槍捅入城頭身影的嘴里,隨后被更多的槍矛刺過來,掛在城頭一息被挑飛出去。
“傳令前方不要輕易撤下來,給本帥頂住!”
方七佛騎在馬背上,遙望如同礁石一般的城池,下頷的胡須不住顫抖,揮手給旁邊的傳令兵下達命令:“去找有沒有附近的百姓,驅趕他們下一輪上前,除非城頭都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不然定然要動搖軍心。”
對于驅趕百姓攻城,他們這些人也沒什么太大心理負擔,方臘這一路發展的快,不少人就是被裹挾的,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替軍中的精銳消耗箭矢與敵人體力,若是能砍死一個,那更是大賺特賺。
之所以一開始不用,還是方七佛自持六萬大軍在手,拿下一嘉興不在話下,哪知道被堵在這里三日不得寸進。
這才不得不施此下策。
片刻后,傳令兵的身影消失在左近,方七佛望著遠方,城頭上奔走的身形映入他的瞳孔,一只手敲打著腰間懸掛的寶劍,口中呢喃一下:“耽擱的時日太久了……”
喊殺的聲響持續傳來。
……
寒風吹起,衣袂隨著樹枝一同晃動,幾只鳥雀飛過來,看著此處陡然轉折而走。
“方臘軍戰力不行啊……”
同樣望著遠方的時遷站在樹梢上,口里面呢喃一句麻利的滑落下來,身邊水手圍過來:“時司馬,如何了?”
“打的熱鬧,沒甚看頭。”時遷雙手一攤:“俺光看著用人命去填了,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