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嗣那桌人相互看看,有人說一句:“倒是錯怪你了。”
伙計連忙搖手:“各位遠來,不知詳情,沒事沒事。”
這才重新入店內去搬馕餅出來賣,街市上走動的人影絡繹不絕,趙良嗣輕聲開口:“看來齊國在中京道經營的不錯,一平頭百姓竟然遵守新發的政令。”
旁邊的幾人相視一眼:“趙相公管這個做甚,前兩日恁還說要快些去往大定府。”
“就是快到了才要看看這齊國景象如何。”趙良嗣揉揉鼻子:“我一直同官家述說這齊國軍力的不凡,自是也要看看其治國的能耐才好想法子與其交談,如今看來,是個中規中矩的,那倒是能聽得進人話。”
“相公多慮。”旁邊有伴當笑著:“他們曾輸與媼相,就是人再多也翻不上天去,等拿下燕云,說不得媼相反手就將這……”,住了下口,四下掃視一眼街上的行人到底沒敢明著說出來:“將這短命的朝廷給覆滅了。”
“說的是,我也是如此想。”
“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
幾個伴當笑嘻嘻的你一言我一語。
“……哪有那般簡單。”趙良嗣搖搖頭,隨即低頭吃著面前的食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
時間往回調整一下,上京道西北。
天穹泛起詭異的青灰色,仿佛有人將整片草原倒扣進鐵鍋里。起初只是零星幾點褐影在草尖跳躍,轉眼間便織成遮天蔽地的羅網。
蝗蟲振翅的嗡鳴壓彎了牧草,像是百萬把鈍鋸同時切割空氣,驚得旱獺叼著幼崽往地穴深處逃竄。
綠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焦褐,新生的蟲群用鋸齒狀口器將苜蓿花撕成齏粉。它們掠過溪流時,尚且清澈的水流頃刻渾濁,連岸邊紅柳的嫩皮都被啃得露出森白木質。
牧羊犬狂吠著撲向蟲群,轉眼就被褐潮淹沒,被咬的血淋淋的狗子又“嗚嗚”低鳴著奔跑而出。
正午的太陽被蟲云濾成渾濁的銅鏡,草甸上騰起嗆人的草木腥氣。馬蹄大小的蝗蟲王振翅懸停,復眼里映著正在消失的世界——方才還起伏的草海已變成蠕動的蟲毯,連拴馬樁上的麻繩都在咔嚓聲中斷成碎屑。
當最后一片馬蘭花消失在鋸齒顎間,草原突然陷入死寂,只剩風卷著草渣掠過裸露的沙地,像在哀悼被啃噬殆盡的春天。
“長生天啊——”
面色如土,脖頸上帶著獸骨所制項鏈的漢子跪倒在露出土壤的牧場前,雙手高舉拜倒在地:“我阻卜部到底有何罪責,恁要如此懲罰我們,沒了牧場要我們如何活啊!要降罪,為何不只罰我骨都一人!”
身后跟著的部族頭人、官員,見著前方的王跪倒在地,顧不上地面是否干凈,也是接連跪倒在地,向著長生天祈禱,更多的牧民族人也在下擺。
得得得——
馬蹄的聲響從西側傳來,有外側的人聽著聲響轉頭看去,是一個面上焦急的騎士跑了過來。
“大王,大王!”
戰馬勒停下來,馬上的人不待戰馬停穩飛身而下,三兩步跑過來,一個沒站穩趴倒在地。
阻卜骨都聽到叫聲,轉頭看去,就見騎士狼狽撐起身體,手腳并用的爬過來:“大王,西邊、西邊烏里雅部來犯。”
“你說甚!”